玉求瑕:“你怎么不叫我?”
方思弄确实没有想过要叫玉求瑕,应该说,从进入这个世界,或者说,从出上一个世界、玉求瑕告诉他他们没有可能了开始,他的心态就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
他不再主动找玉求瑕,不再往他跟前凑,隐秘幽微的自虐心理伴随着那株毒藤一起复活,甚至让他再次对死亡有了一些期待。
他最终的理想从跟玉求瑕一起逃出生天、重归于好,变成了尽力而为,不行就死在玉求瑕面前。
这是一个非常幽暗的、心理上的转换,几乎不表现在行为上,他以为没有人会发现。
可面对着玉求瑕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他却忽然觉得心里发虚。
他只是沉默,并小心地垂下眼睫,防止眼中的混乱被玉求瑕捕捉到。
玉求瑕抱着手臂又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发现了这张成绩单上面的一个问题。”
方思弄问:“什么?”
“学号不是连续的。”
方思弄看向成绩单,表格是按成绩排序的,第一列是名次,第二列是名字,第三列是学号,第四列之后就是各科成绩。
方思弄开始没注意过,只关注了名次和成绩,这时才去观察学号。
每个人的学号都是一大串数字,前半部分应该是这一整届学生的代表,只有后两位数不同,但因为是按名次排的,学号都被打乱了,乍一看去没有什么不对。
“学号排到了63,但名次只到47,我们这个班上,现在只有47个学生。”玉求瑕道,“缺失的这十六个人,去哪儿了?”
方思弄意识到:“而且今天又少了五个。”
包括连田在内的后五名。
玉求瑕:“所以现在只剩42个人了。”
方思弄:“这些人现在都去了3号楼?”
玉求瑕看着他:“这要问你了。”
玉求瑕的语气有点夹枪带棒,方思弄知道他心情不好,但选择了忽略,只是平静地讲述了自己在3号楼的发现。
“只有一个百人教室,而且没有坐满。”玉求瑕皱起眉头,“你确定?”
方思弄点头:“至少今天是这样。”
说到这里,任谁也能知道不对劲了——他们班上加上今天的五个,就少了至少二十一个人,而高三年级一共有十二个班,如果消失在教室的人都去了3号楼,那间阶梯教室必然不够坐。
可那间阶梯教室只坐了不到一半。
人呢?那么一两百号人,都去哪儿了?
方思弄又想到了自己关于连田的那个“犯错三次”的推论,讲给了玉求瑕,同时也说了花田笑去了3号楼的事情。
这时铃声响起,午休时间到了。
玉求瑕也不敢再说,在铃声结束前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午休起来的时候教室里还来了几个校工,把那最后五名的桌椅板凳搬走了,后排学生依次往上填,教室后排登时又空旷了几分。
下午的课依然是讲卷子,没有连田一直在旁边动来动去,方思弄感觉有些不习惯,甚至不仅是没有人,连田的桌椅都没了。而在方思弄的左手边,也就是第三列和第四列都分别有一个人搬走,座位前移,所以现在他的左右两边都没人也没桌椅,让他觉得自己像一颗裸露的牙齿。
他脊柱紧绷,总感觉背后缭绕着一层寒意。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方思弄起身去厕所。
上一个课间玉求瑕似乎已经去过了,没有叫他,虽然他也不想这么幼稚,但他知道玉求瑕因为中午他没说一声就去了3号楼在生气。
上完厕所出来,他在洗手池处遇到了吴俊明。
吴俊明头上包着纱布,有一只眼睛被盖了一半,就用另一只眼睛从镜子里看他。吴俊明长得有些凶,眼神也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狠戾,但方思弄跟他站在一起,气势上丝毫不弱。
方思弄一边洗手一边问:“有什么事?”
吴俊明声音嘶哑低沉:“青青儿死了。”
方思弄瞥他一眼:“相信了?”
吴俊明腮帮子紧了紧,似乎在压抑怒气,片刻后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思弄想了想,时间和情况似乎都不太允许,便跟他说:“今天晚饭,食堂二楼楼梯斜对角,我们在那儿讨论,你可以过来。”
吴俊明似乎有被他这个态度冒犯到,抬手想去抓他的衣襟:“你!”
方思弄伸手一挡,吴俊明被甩开几个踉跄。
“快上课了,晚上再说。”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之后,方思弄收拾好桌面,站起来,玉求瑕刚好走到他后面,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话,把板凳推进课桌里,挨着玉求瑕往外走。
下楼梯的时候他偷看了玉求瑕一眼,玉求瑕的心情似乎要好一点了。
他们随便打了点饭菜,来到学校食堂二楼,昨天和其他人约定好的那个角落,走过去一看,人数比昨天晚上想出校门的那群还多了几个,总数超过了二十人。
方思弄心一沉,猜想现在在场的还不是被卷入这个世界的全部人。
“戏剧世界”的卷入范围扩大了?
如果按照“每晚死一个”的规律,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停留在这个世界中的流程会更长?
难道真的要持续到高考的那一天?
“你们来了。”
这一群人坐了三张半桌子,元观君坐在最中心处,俨然又成了这一群新人中的领头人,朝他们扬了扬下巴:“坐吧,今天有什么发现?”
玉求瑕简单总结了一下两个人的发现,说到消失的那至少一百人的时候,花田笑、桑滁和另外两个人今天搬去3号楼的进行了一些补充。
是的,桑滁今天也去了3号楼,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成绩比花田笑还差,花田笑好歹是班上的倒数第二,他是倒数第一。
他打听到了比较重要的消息:“我问了几个‘同学’,这里的人是一直坐不满吗,他们提到了‘没办法’、‘那些人不行’……我猜他们的意思是‘这里本来有更多人,但是因为他们不行,所以现在不在这里’。”
李灯水跟他年纪相仿,经历了两个世界后已经有了一点交情,因为没有这点交情她肯定不会开口问:“然后呢?你就问到这儿?”
“当然不是!”桑滁道,“我又问了‘他们去哪里了’,那些‘同学’的回答是‘不行的就是不行,你关心他们做什么?’”
元观君指出:“这个‘不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学习成绩吗?”
这时,昨晚跟门卫讲了一阵法条的樊好忽然朝前一指:“那个那个……吴俊明?”
众人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雪白的大脑袋走过来。
方思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