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章预备早点回学校,可隔天早上自己正要和费英兰说返校的事情,奶奶便不小心在卧室里摔了一跤,年纪大的人摔不得,这一跤摔得有些严重,救护车把奶奶拉去了许和安上班的市立医院。
肩膀膝盖都摔得骨裂了,年纪大不好动手术只能静养。
周懿和姑姑还要带孩子,许颂章心疼费英兰于是和她两个人轮流在医院陪护。返校的日子也拖到了最后一天,肖芳阿姨听说了奶奶摔跤住院的事情,带着两小孩跟着丈夫去探病,顺道送了礼。
肖芳拉着许颂章让费英兰别担心:“老宋有时间,到时候两个小孩一起去学校,老宋来接她。”
两个人买的是下午的机票,一大早肖芳就开车来接许颂章去自己家里吃午饭。
肖芳可惜大儿子公司已经开工了,要不然还能让这两孩子见一面吃个饭:“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许颂章道谢:“这两天好多了。”
肖芳给许颂章夹菜:“那就好。”
许颂章:“谢谢阿姨。”
肖芳看许颂章比看自己亲儿子还喜欢:“阿姨都听说了,去年弟弟脚受伤都是你帮忙照顾的,别和阿姨叔叔客气,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别人客气,但自己也不能真把这里当家里,许颂章只是笑着埋头继续吃饭。
吃过午饭,宋叔叔开车把两个人直接送去了机场。托运安检登机,卡着时间上了飞机。
昨天晚上许颂章最后在医院陪了一夜,医院里老人打呼噜,折叠床也不舒服,她睡得不好,在飞机上补了一会儿觉。
宋河棋看着闭眼睡觉的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挪过去一些,不稍片刻肩膀一重,她靠了过来。
耳边是飞机引擎轰鸣的声音,飞机舷窗外是白茫茫的云层,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轻飘飘的。
降落的颠簸把肩头的人吵醒,半的肩膀一轻,许颂章伸手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空姐在提示收起桌板。
下飞机后宋河棋跟着取完行李箱的许颂章,见她没朝计程车出口走,有些疑惑。等到了停车场看见那辆有些眼熟的车,宋河棋想起了自己脚受伤时送自己去医院的人。
等人从车上下来,帮许颂章搬行李箱的时候,他认出了沈知韫。
对方却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故意叫了声“弟弟”:“弟弟也在啊。”
宋河棋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动手把许颂章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围巾给围上了,许颂章一回头就看见宋河棋脖子里那条眼熟的围巾。
许颂章夸他:“挺适合你的,看来我眼光不错。”
宋河棋低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许颂章没注意到沈知韫的表情变化:“不用谢。”
上了车,沈知韫在后视镜里看见宋河棋脖子里的围巾,舌头顶了顶腮,伸手将车里的温度和风力都调高了一些。
围着吧,看你在冬天捂出痱子来。
沈知韫交了停车费,汽车驶出停车场:“奶奶怎么样了?”
许颂章打了一个哈欠,睡眠还有些不足:“现在稳定下来了,估计明后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沈知韫见她打哈欠,将音乐的声音调低,“睡会儿?“
“不睡了,睡了晚上要睡不着。”许颂章拿出手机给妈妈报平安,也没有忘记提醒宋河棋也给肖芳阿姨发条信息。
沈知韫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关心着她春节假期的情况:“律师怎么说?”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庭。”许颂章倒是不太着急,她自己光明磊落。
沈知韫趁着红灯,朝副驾驶伸手,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开学好好学习。”
许颂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放心吧,以前造黄谣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这算什么。”
说完,许颂章没听见旁边的人回答自己,瞄了眼发现他表情有点奇怪。她凑过去看:“你怎么像是要哭了?”
沈知韫看她凑过来的脸,扭头看向后排还系着那条围巾的宋河棋:“用围巾把眼睛蒙起来。”
宋河棋:“干嘛?”
沈知韫:“弟弟,少儿不宜。”
宋河棋猛地看向许颂章,她抬手给了沈知韫一拳头:“好好开车。”
沈知韫捂了一下被打的胸口:“心疼。”
许颂章没多想:“我下手很轻,哪里就打疼你了。”
许颂章晚上没在沈知韫那里过夜,林悦今天晚上也回宿舍,她特意打包了家里的饭菜带来给许颂章,心疼又气愤地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骂造谣许颂章抄袭的人。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林悦越说越生气,“果然学历不等于人品。”
“别生气,生气会心寒,心寒则肝郁,肝郁则脾虚。”许颂章反过来安慰她。
林悦:“你那么认真努力,我真的替你委屈。你找了律师就好,告他们的。”
然而帖子的事情多少还是对许颂章造成了影响,原本开学就会打到卡上的奖学金也没发。许颂章去找了齐辉才知道系里取消了上学期她评优和奖学金的名额。
许颂章:“我抄抄袭您看不出来吗?”
齐辉叹气:“这是系里的决定,我也替你说过好话了,但是系主任和别的教授都觉得应该对你进行一些处罚。你......你意气用事啊,你不应该打同学的。”
许颂章一愣,虽然反应过来吴岱上学期被沈知韫打了的事情被吴岱张冠李戴说成是她打了人。
“我跟系主任说了好久才没给你处分只是取消了你的评优。”齐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但你放心,不会影响你申请读博,你这学期好好学好好做设计,下学期奖学金还是你的,我也会给你写推荐信。”
许颂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齐辉办公室里出来的,迎面就撞上了吴岱,他像是要去吴教授办公室。看见许颂章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见你还愿意来学校我真是高兴,我还以为你因为帖子的事情受到了打击,一直不回应
在当缩头乌龟呢。”
“上学期期末打你的人是我?”许颂章明知故问。
吴岱自己泼的脏水,本意只想搅黄许颂章的评优名额,他原本以为许颂章不会有勇气和教授对峙,没有想到她因为没有收到奖学金找教授问了原因。
没等自己回答,吴岱感觉领口一紧,许颂章抓住了他的衣领,下一秒鼻子碰到一个硬物,他吃痛地叫出声,随后鼻腔一热,似乎有液体正缓缓流出,他伸手一摸,只看见手上一抹鲜红。
正要算账,许颂章扭头就走了。
他捂着鼻子正要发作,在办公室里的教授们听见动静都出来了,齐辉最先开门,扭头还能看见许颂章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捂着鼻子的吴岱心里了然,他不舍得地拿出手帕捂住吴岱的鼻子,随手把他嘴巴也捂住。
“怎么搞的啊?”吴教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满头大汗,看见儿子他心疼地上前。
齐辉:“小孩子马虎撞墙上了。
吴岱支支吾吾否认:“不是,是许颂章......”
因为被齐辉堵着嘴巴,吴岱口齿有些不清但吴教授还是听清楚儿子否认了。齐辉继续打马虎眼:“孩子都撞傻了,哪有别人啊。”
说完帮吴岱捏鼻子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下,疼得吴岱嗷嗷直叫。
回到专教,许颂章听见里面在窃窃私语。
“抄了吗?”
“说是抄了六篇论文。”
“有没有人去扒一下她之前本科的作业设计啊,感觉不可能突然抄袭,可能是惯犯。”
“你这么说我感觉真有可能......”
“可能你是你叔叔的儿子。”林悦的声音从专教里传出来。
有人嘀咕:“又没有说你,你着什么急?”
林悦语气愤懑:“我不是着急,我单纯素质差,听你说话就想骂你......”
整个系里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外系不认识人,系内知道的人碰见许颂章每每都会多瞥两眼。
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调转脚步下了楼。她低头快步走,步履匆匆离开的背影被沈知韫看见了。他去饮料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旺仔牛奶,在建筑院楼下绕了一圈终于在云杉树下的长椅上看见发呆的许颂章。
草坪灯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下,才四点多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楼里的灯光照着这一方天地,她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沈知韫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多么希望能有一双可以飞出这四方高楼的翅膀。
许颂章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看见是他转而继续看天空。
“前两天正好把胸肌练了练,要不要到我怀里哭一下?”沈知韫在旁边坐了下来,把旺仔牛奶放到两个人之间。
“我没哭。”许颂章否认,但还是伸手拉开沈知韫外套的拉链,两只手摸向他的胸口,“摸不出来。”
沈知韫把她的手拿开,她气血足,即便冬天手脚也暖和,比沈知韫手还热,沈知韫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你老说我流氓,我觉得你其实也不遑多让。”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而且这怪你,因为你长得帅。”许颂章随他用自己的手取暖,“期末明明是你打的吴岱,吴岱却说是我打的他,然后我的奖学金和评优都被取消了。“
“这还真怪我。”沈知韫起身,“我去找主任解释。”
“算了。”许颂章拉住他,“你觉得教授他们看不出我抄抄袭吗?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是直接取消我上学期的成绩,而不是单单取消奖学金和评优,不过是怕之后我挡着吴岱的路了。所以啊,你当时下手重不重?“
“给人打得在地上躺了十来分钟才爬起来。”沈知韫说实话。
许颂章心里平衡了一点:“那就好,我刚才从齐教授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也给他来了一个头锤,给人鼻血也撞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
沈知韫看她一瞬间脸上又变得神采奕奕,她的后背好像真的生出了翅膀,带着她飞出了三面矗立着的像是牢笼的大楼:“你的内核真的强大。”
许颂章闻言看向沈知韫,他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他同别的男生有些不一样,他没有那让人讨厌又不值几个钱的男性自尊心,面对异性能低头会谦虚、夸奖也真心。
“为我着迷吧。”许颂章深吸一口气,寒意刺痛气管和肺部,她蹦起来,打不倒她的终将使她强大,“生活就是不断有敲打,这学期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初稿了,我回专教继续努力了。”
许颂章装聋作哑,流言蜚语热闹了一阵子从她抄袭慢慢演变成或许当初被造黄谣也是她罪有应得。
倒是董子卓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碰见许颂章也没耀武扬威,只是假装没看见她直接路过。
写不完的小论文,来不及做的大论文还有跟在后面的毕业论文初稿,整个下学期的时间都塞得满满的,渐渐地大家很快因为许颂章不给任何回应像一团棉花一样就回归平静了。
积雪融化,植被渐渐在白雪下露出颜色。柳絮再一次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整个校园,对鼻炎过敏患者狂轰乱炸。开春了,首府大学的百年校庆活动也要来了。
律师告诉许颂章已经立案了,传票一般会在七天之内寄出,但也可能会晚,但不会超过一个月,暂时未定。
许颂章看见律师的消息终于有一种巨石落地的轻松感,在专教待了一整天,她和律师道谢完后放下手机,拍了拍旁边的林悦:“出去吃饭吗?”
看见林悦狐疑的表情,许颂章脸上扯出笑容解释:“庆祝一下。”
专教其他人闻声看了眼许颂章,似乎不解她有什么好庆祝的。
林悦把其他人瞪了回去,扭头答应许颂章:“好啊。”
北方入春还要穿棉服,从东门走正好路过会议中心,会议中心前面的圆形广场已经摆出了不少的校庆活动道具,各大知名校友的照片已经达成巨型立牌沿路摆成一排,一个个照片下的简介比失恋小作文还长。
林悦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发出哇的声音,转而想到什么:“你准备申请读博吗?”
许颂章:“先准备着资料和手续,但同时也看看能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吧。”
林悦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才问:“所以我们出来吃饭庆祝什么?”
许颂章:“已经立案了,律师马上要给吴岱发传票了。”
林?:“真的啊?赶紧快点开庭出判决,让那群人都闭上嘴。”
两个人又去吃了那家川菜馆,天气还没有升温麻辣的餐厅依旧非常受欢迎,店里人不少。小桌刚好有一桌空出来了,但桌上的垃圾还没有收。
服务员麻溜地清理出台面,又拿出两套一次性餐具:“两位吃什么?”
“来一份两人套餐。”许颂章把外套脱下来,随手用手腕上的发圈扎起头发。
开学之后她的心情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了,即便每次都在心里暗示自己别人说什么都不要停不要管,但那些话还像是藏在衣服里的针,时不时扎一下皮肤,痛但是不致命。
林悦经历了一天的头脑风暴现在大快朵颐,她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叹气:“我发现念书真的很容易过劳肥,我今年冬天已经胖出一个游泳圈了,都有小肚子了。”
“会不会是湿气重?”许颂章感觉林悦看着并不胖。
“有可能。”林悦想到她奶奶是中医,“应该怎么办?”
“少吃冰的冷的辛辣的,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多晒太阳泡泡脚,还有就是运动。”许颂章看着被辣的直流鼻涕在喝冰可乐的人,还真是全踩雷了。
“这些要求对建筑生太高了,建筑生只要会呼吸地活着就够了。”
最后两个人都吃得打饱嗝,才伸手叫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拿走了小票去收银台打收据出来,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碟子清新口气的糖果回来:“您好两位女士,我去收银台里看过了,您两位的账单已经结过账了。”
“结过了?”林悦和许颂章对视了一眼,“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还没有付钱。”
服务员指着里面的半封闭的包厢:“没有弄错,你们的账单和里面的大桌一起结账了。”
难道是熟人?
许颂章和林悦一致觉得不管是弄错了还是别人真帮自己结账了都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再亲自确认一下。许颂章拿着服务员给的收据朝里走,随手把发圈取下来,将绕在发圈上被扯下来的头发摘掉。
她很快就走到包厢门口,包厢只用仿古式屏风遮挡,只能挡住部分视线但挡不住声音。
里面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许颂章的耳朵里。
“......要不是齐穆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就是,左宣你也太不讲情义了,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那道已经有些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回来办点事情,等校庆结束再回去。但明年我就回来了,之后也不走了。”
“回来结婚啊?之前听说你们分手了,我们还惋惜了一下呢。你们不都在拉斯维加斯领证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发请帖。”
店里闹哄哄的,林悦跟在许颂章身后,许颂章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她没来得及停住脚步撞到了许颂章,林悦捂着自己的胸:“哇,好痛。许颂章你往外套里塞钢板了吗?”
前面的人什么都没有说,扭头离开包厢外快步朝着收银台走过去。
许颂章把账单递给收银台的服务员:“我要自己付。”
林悦不明真相地跟上改道的许颂章,扭头朝着包厢看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朝着她们走过来。一眼就觉得不太像附近大学男生常有的穿搭风格,乍一眼看外貌确实不错,秉持着多看两眼帅哥自己又不会吃亏的原则,林悦在看了四秒后终
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靠,这不是用冷暴力逼许颂章分手的渣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