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记 第一一一九章 议储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黄台吉在大政殿内先后召集了三次议政王大臣会议，抛出了一个又一个议题，全都因为多尔衮和阿济格及其支持者们的反对，而未能达成一致。

而与此相应的是，对于多尔衮、阿济格的意见，黄台吉还无法采取强压的态度。

因为多尔衮、阿济格事事都打着成规和惯例的旗号，总有一批支持者。

而且还不只是两白旗的大臣或者出身两白旗的大臣支持他，在一些问题上，包括两黄旗、正蓝旗、两红旗以及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的镶蓝旗，也通向表现暧昧。

比如，在立嫡还是立长的问题上，出于选择成年皇子的考虑，黄台吉授意内三院的汉官大臣，抛出了立储以长的议题。

结果，多尔衮、阿济格不仅明确反对这一提议，而且坚持立储要立嫡子，坚决反对立十五岁的皇四子叶布舒。

因为皇四子叶布舒，虽然年龄最长，但其他生母是没有名分的妾氏，既不是天聪年间的福晋、侧福晋、继福晋，也不是崇德以后的五宫后妃。

这就意味着，按照天命时期以及天聪时期以来的八旗惯例，皇四子是妥妥的庶出皇子，根本没有皇位或者父系爵位的继承权。

最令黄台吉气愤的是，对于在王大臣会议上试图为内三院提议立长进行辩护的汉臣，阿济格根本不给辩论的机会，直接将出列陈述立长好处的鲍承先打得口鼻窜血，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

就这样，第一次大政殿议政王大臣会议不到半个时辰就不欢而散了。

到了第二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时候，盘算多日之后终于退了一步的黄台吉，自己也放弃了立长的想法，同时答应了内三院大臣提出的立嫡长子的议题。

黄台吉原以为自己这次退让一步之后，新的提议会在第二次议政王大臣会议上一致通过，但是没有想到，这回立嫡长子的提议依然遭到了包括多尔衮、阿济格等人在内的反对和非议。

眼下，黄台吉的儿子们当中，十五岁的皇四子，年龄最大，但因为是庶出，已经被上一次的议政王大臣会议所淘汰。

剩下的诸皇子当中，十三岁的硕塞，反而成了嫡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正是妥妥的嫡长子。

但是，对这个现在所谓的嫡长子，黄台吉非常不喜欢。

如果他喜欢这个儿子的话，就不会叫人绕开这个皇五子提议立长了。

黄台吉之所以不喜欢这个皇五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喜欢皇五子的生母，即黄台吉曾经的侧妃叶赫那拉氏。

这个叶赫那拉氏是黄台吉的表妹，出身自然十分高贵，但她曾经嫁过人，并且生育过两个儿子。

在后金国征服叶赫部的战争中，他的丈夫战死，她成为俘虏，被老奴酋赐给了当时打仗有功的黄台吉为侧福晋。

叶赫那拉氏在给黄台吉做侧福晋期间，一度颇受宠，为黄台吉生下了皇五子硕塞。

但是生下皇五子之后不久，叶赫那拉氏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黄台吉，居然被黄台吉转手送给了当时的内大臣占土谢图为妻。

要知道，当时叶赫那拉氏可是黄台吉有名分在身的侧福晋，而且是老奴酋赐婚的。

但是当时老奴酋已死，黄台吉已经继位为天聪汗，他要怎么做，谁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黄台吉是把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当老婆，谁又能说什么呢？

而且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因为后来这个占土谢图，在一次打猎途中被老虎所伤，最终不治身亡。

黄台吉仿佛是有意羞辱他的表妹、他曾经的侧妃叶赫那拉氏，于是再次下旨赐婚，将叶赫那拉氏赐给了镶黄旗下一个叫达尔琥的小官。

现在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在当时，尤其是在不知道抽什么风的黄台吉身上，却发生了不止一次。

后世许多人光知道黄台吉与海兰珠的所谓爱情，就认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痴情种，却不知道他对一个女人绝情起来能有多么狠毒。

当然了，十三年前他对自己的这个侧福晋有多么狠毒，现在的他就有多么郁闷。

因为当内三院大臣们秉承他的口谕，提议立嫡长子即皇五子硕塞为储君人选的时候，再次遭到了多尔衮等人的反对。

而反对的理由，就是叶赫那拉氏的问题。

皇五子算是嫡出，这个没有太大问题。

但是若立这个皇五子的话，今后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皇五子继位以后，又该如何面对他的生母以及生母的丈夫，还有一堆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们？

这些问题，本来也是黄台吉担心的问题。

因此，当多尔衮等人提出这些问题以后，黄台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包括养好了脸上的伤，同样列席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汉官之首鲍承先，对此也无话可说。

因为黄台吉当年的做法，连他这个一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汉奸，都接受不了。

而且也实在找不到吹捧的角度。

包括出席王大臣会议的两红旗旗主继任和硕礼亲王满达海、继任多罗克勤郡王罗洛浑，还有多罗谦郡王瓦克达，以及拜尹图、塔詹、冷僧机、扬善、何洛会、阿达礼等等六部满洲承政、八旗满洲固山将近三十位议政大臣，面对这种问题，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结果是，有关定立现在的嫡长子皇五子为储的事情，再次被搁置。

在多尔衮、阿济格等人带动之下，议政王大臣会议的议题，反而转向了宗室、王府前福晋所出之子女，是否还算嫡出的问题，气得黄台吉当即遣散了第二次的王大臣会议。

多尔衮、阿济格带动的风向，当然是不利于黄台吉本人的。

因为黄台吉的生母同样出身叶赫那拉氏，在老奴酋面前并不怎么受宠，至少跟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生母阿巴亥比起来，算不得多么受宠。

而且那位叶赫那拉氏在生黄台吉的时候，也不是正妃，虽然一度做过正妃，但时间很短，因为她死的太早。

相比之下，多尔衮出生的时候，其母阿巴亥正好是老奴酋的正牌子大妃。

要不然的话，多尔衮以及比他小的同母弟多铎，也不会在小小年纪就当了旗主，并且地位那么崇高了。

嫡、庶之分，在八旗里面是很重要的，有时候简直犹如天壤之别。

在这个问题上，多尔衮是最有发言权，也是最不怕跟别人比的。

而与此相对的，黄台吉却不是很在乎这个东西，颇有些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意思。

但是在立储的事情上，尤其是他自己身体久病不愈的情况下，他却不能不认真对待宗法名分问题。

于是，被拿到二次王大臣会议上商议的立储人选，即皇五子硕塞，因为其母现在的身份问题，再一次不了了之。

接连两次王大臣会议没有结果，也让黄台吉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一些动摇。

虽然大清国西线和东线都面临威胁的形势，迫使他选择立长，但两位年长一些的皇子各有各的问题，他的心里也很清楚。

十五岁的皇四子叶布舒，其生母颜扎氏，出身低微，没有外家势力，就是现在自己听取了内三院的意见，紧急将其生母颜扎氏封为侧妃，也无法改变其本是庶出的身份和弱势的地位。

在注重出身和根底实力的八旗内部，庶出的皇四子注定了在短期内无法获得广泛的支持。

黄台吉深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自己强行下旨立他为储，将来他也保不住储君的位置。

至于现在的所谓嫡长子，即十三岁的皇五子硕塞，黄台吉原本就不喜欢他。

因此在王大臣会议之上，这个人选遭到多尔衮等人反对的事后，黄台吉自己也没有为他说什么话。

不过，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立储的事情，是黄台吉已经定了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因为一再受挫就半途而废。

毕竟，他还有几个儿子，虽然剩下的几个儿子年纪都小了点，但是自己还在，只要在王大臣会议上把皇储名分议定，将来除了自己，谁也更改不了。

于是，几天后的六月初四日，黄台吉又一次亲临大政殿召集议政王大臣会议。

这一次在立储的事情上，内三院提出来由王大臣会议共议的人选，除了年龄幼小之外，再无什么可指摘之处。

因为他们提出共议的人选，是黄台吉现有子嗣中身份毫无争议的儿子，一个是嫡出的皇九子福临，也就四岁多一点，另一个是嫡出的皇十一子博穆博果尔，不满一岁。

按理说，这两个小娃娃一摆出来，应该没啥好争论的了。

毕竟俩娃娃都是嫡出，福临是次西宫福晋即永福宫庄妃生的嫡子，博穆博果尔是西宫大福晋即麟趾宫贵妃娜木钟生的嫡子。

其中博穆博果尔的母亲身份比福临母亲的身份贵重，但福临年纪略大一点，也算是各有优势。

但是，多尔衮和阿济格还是反对，而且还不是反对其中某一个，而是全反对。

这让黄台吉非常不满。

在黄台吉看来，一开始提议立年长的皇四子，你们说他是庶出，不同意，然后内三院提出立嫡长的皇五子，你们说他母亲身份不妥，还是不同意。

现在朕已经一退再退，放弃了立长的打算，而是推出了身份毫无争议的两个嫡子，你们居然还反对，你们居心何在？

但是，还没等黄台吉大发雷霆，将自己心里的话骂出来，多尔衮的说辞就把他想骂的话给堵回去了。

因为多尔衮说，现在大清国内外交困，东西线皆有南朝兵马进犯，我皇上急于立储，而且是立几岁的幼儿为皇储，恐怕要引起八旗将士惶恐不安，以为我皇上身体有恙。

与此相应的是，武英郡王阿济格完全无视黄台吉已经不良于行、明显虚弱不堪的身体状况，一个劲儿吹捧黄台吉英明神武、春秋鼎盛，不应该急于考虑身后事。

他甚至在王大臣会议上建言黄台吉应当再次御驾亲征，而且声称以目前形势，唯有英明神武的大清皇上御驾亲征，才能挫败南朝兵马两线并进的攻势。

总而言之，多尔衮与阿济格二人，配合默契，把黄台吉给高高的架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