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补遗笔记 第102章 白日焰火

大概就是从这天开始叶筱曼给陆征铭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她就像是一件兵器，一柄来自上古寒光闪闪的利剑，剑柄华丽，剑身修长，薄且锋利，就算是隔了几千年还可以在挥舞间便轻松斩杀人于无形！

说是，好兵器杀人都不见血，所以按理说叶筱曼这柄利刃当然应该更不在话下。

可那说的是那种毫不含糊的男女关系，本身有种脆硬的、实质的特性，劈砍起来自然不怎么费力，而反倒是像他俩现在这样，彼此间全靠千丝万缕连着，这柄剑就挥洒不了几分了。

那是，寒光陷在了凝滞里，锋芒全戴上了滤镜。

结果，杀也杀地不够痛快，死也死地拖拖沓沓。

当然，陆征铭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地一字一顿道：

“你不要忘了，火车从不等人！可在封桥镇，是我停了车在等你。”

这是在他们两人关系中稍显久远的一个镜头，忘自然忘不掉，但不刻意翻出来它便也只能安生在心里窝着，该落灰落灰，该掩埋掩埋，怕就怕一阵狂风过又掀了起来，大家全体中招。

叶筱曼短暂地被堵得哑口无言，可悲愤却没下去一分，待到痛极反应过来，又使杀招：

“那么到今天，我还清了吗？”

这一刻，声音低了下来的叶筱曼眼里又漫上来决绝，陆征铭看得心脏一抖，觉得自己瞬间败下阵来：

“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但叶筱曼这时对陆征铭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我说错了，我其实最不该的是，一时冲动上了你的那辆车！”

说完，叶筱曼不再看向陆征铭，转身开始快速收拾她还落在这里的衣物。

陆征铭有种落水无力之感，他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叶筱曼那纤细的胳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难道当时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叶筱曼听了一阵苦笑，非常凄凉道：

“我原本以为那个老袁已经够狠毒了，可现在看来，他还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说完，叶筱曼挣脱陆征铭，快速把东西都收进包里，用力拉上拉链，刚要走，又停下来，这次她语气淡漠地像是个陌生人，连悲哀也冻住了，不仔细听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可说出来的仍是句句剜心：

“这是你的钱，剩下的我要留着买车票，回去我再寄给你。我还有东西在文物局，你既然下午要上班，麻烦请带我过去。”

说着，叶筱曼把钱放到了桌上，表情冷淡而怒气全无，陆征铭这时觉得心跳都变得艰难起来，恨不得用大口呼吸来缓解胸腔里积攒的憋闷，但叶筱曼没再给他机会，而他也做不到足够地卑鄙，便只好拿起外套，一言不发地拉开门先快步下楼去了。

路上，叶筱曼因为急怒攻心加上情绪激动，又浑身难受起来，整个人缩在副驾驶座位里微微发抖，冷、痛和寒心把她撕扯得厉害，一双眼睛绝望地看着前路上的景物一件件砸过来，差点儿要晕过去，好容易在千难万难中坚持到了地方，却因为疼得钻心车门都推不开。

陆征铭硬着一颗心眼看她试了又试，终于忍不住抬起胳膊俯身去替叶筱曼开车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自己也不见得多么了解自己，一下没推开车门的陆征铭就势猛地侧身重重地把叶筱曼抱进了怀里……

此时大约已经在二月里了，过年的炮仗按说早该没了存货，可谁承想胡同里哪家的孩子又打旧物堆翻出来了那么几支，于是就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炸耳的巨响在天空里回荡开来，还有那白日里明亮而短暂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