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补遗笔记 第71章 “一鱼两吃”

其实那天叶筱曼带给陆征铭的感受和她自己之前看向镜子的感觉是一样的，而其他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体会。

陆征铭不知道叶筱曼身上的那件做工繁复的藕色中式上衣是哪里来的，只看得出它做工精巧，用色考究，整件衣服挺括光洁，几乎无一丝褶皱，合着叶筱曼那略显清瘦的身材显得分外出彩，再配合着她那吹弹欲破般的好皮肤、如画般的五官以及乌黑油亮的长发，真如书上说的：仿佛是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而她本人正侧身轻伏在面前的绣架前，一脸沉静，走针如梭，洁白如玉的手指间穿梭着湖色与银色双色绣线，纤巧的指尖像精灵一般在绫面上跳动，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绣架边有两架摄影机，两位摄影师一个专注绣品和走针，另一个只拍叶筱曼的一动一静，周围还有若干工作人员也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绣架与那如画般的人……

整个小厅里的灯光和明暗此时都是围绕着叶筱曼，就连上方的一束追光也被打开，圆锥形的光柱就那么笼罩下来，牢牢锁定了她这个人，除此之外一切都沉在昏暗和漆黑中，而小厅的周遭正流出最合此情此景的古琴之声，像一张极柔软的丝网轻浮在叶筱曼的身旁，让一切焦点和注目皆汇向这偌大的厅堂的中央，将她衬托地光彩耀目……

退一步想想做明星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一个多月前，叶筱曼还是一身旧衣裤，孤零零站在封桥镇的土路上，拎着她那只仅有的行李袋，一脸茫然，在清晨扬起的尘土里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迈开奔向陆征铭的脚步……

都说破茧成蝶，不过谁又见过？但这一刻真是最贴切的注脚！

陆征铭在这一瞬才明白温乔为什么拦住自己，又为什么连推门都轻手轻脚，最后拉着他来到里面找了个最近的座位又轻轻坐下……

说起来这也是陆征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观看叶筱曼的绣工，虽说之前他没少为她在各处背书，但重复一万次那些个人档案上的记录和转述她老师的赞扬总抵不过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录制工作其实后来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宣告结束收工，可包括陆征铭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住了，沉迷在叶筱曼那精妙的针法和灵动的绣面画作上，都忘了时间，直到温乔在一旁宣布停，全场灯光打开，大家才仿佛从梦境中惊醒，然后纷纷起身为叶筱曼精彩的刺绣技法和浑然天成般的作品鼓起掌来……

原来陆征铭这次回来的正是时候，之前魏执安提到的刺绣的活儿其实都是叶筱曼在温家为这次录制工作选图、配色和配线，而就在这天前她还按摄像要求特意来这里排练了两次找了找感觉，今天算是正式出镜录像，所以装扮、衣饰还有各种搭配都是最佳的，这也就难怪温乔今天看陆征铭突然回来吃惊归吃惊，却非常气定神闲，阵脚毫不慌乱。

她知道陆征铭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心里面想看的是什么，而且陆征铭的这点心思对她来说又是件可以“一鱼两吃”的事情，所以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以她的能力和手段还能做得极好、极有面子，他陆征铭就算看出些什么面儿上也是一点火也别想发出来！

至于叶筱曼这头那更是满盘皆赢的局面，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孩子是抵挡不住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的，更何况这还是个来自遥远水乡几乎未经世事的腼腆小姑娘！

这不，果不出温乔所料，小演出厅的灯一亮，叶筱曼抬起头，脸上的喜悦和满足简直要溢出画面，一双美目四下里流转，直到她越过那些虚虚实实的掌声，看到坐在下面的陆征铭正满含笑意地看向自己，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这一幕当然没逃得过温乔的眼睛，如果说她前前后后什么都算到了，可偏偏对叶筱曼和陆征铭两人真凑在一处的那股子“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劲儿是一点儿没有提防。

好在摄像师这时关了机器过来，管她要之前采风的录像带，又问了点收尾的琐事，温乔勉强应付着，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向那两人，心里自然有着一百一千个不舒服。

正烦得无处发作，温乔扭头看到那几个与她玩得不错的“哥们儿”正凑在一处聊得开心，她略一琢磨就生出新的主意。

这几个人都是与温乔家境相仿的“老同学”，里面有院里的，也有父母同僚家的，还有两三个是与他们关系很铁的哥们儿，或者说同好，当然这也不都是些“纨绔”，有一两个不但有些歪才，还长得有点痞帅，虽说行为在他们父母长辈眼中出格可恶，但在当时却是流行的先锋。

温乔过去只不过站在一边与他们笑谈了几句，其中一个便欣然答应了什么，说是出去取件东西就来。

而就在温乔和这群人说话的功夫，温筱茹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赶了来，推门进来时恰好错过了叶筱曼的刺绣录像，却碰上温乔在和一群男的瞎聊。

最近这姑侄俩凑到一处就一股火药味儿，今天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录都录完了，还不回去！”温筱茹楼梯上得有点急，稍微有点气喘吁吁，一坐下来就有社里的人赶忙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来。

“忙了大半天了，玩儿会儿再回去，急什么！”温乔是被硬叫过来的，一脸不耐烦。

“那个陆征铭今天回来的？”

“嗯，比你就早了个把钟头。”

“看不见嘛，还不死心！”温筱茹喝了口热茶，瞥了眼正在说话的陆征铭和叶筱曼，心里直叹气。

“还早着呢，谁知道谁死谁活！”这个时候说到陆征铭温乔一点不装腔了，也没跟她小姑绕弯子。

温筱茹忍不住又要数落她，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厅里的灯光突然又暗了下来，人影都不见，不过数秒钟，不等温筱茹开口去问，一束追光穿过昏暗，猛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