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比他最初的預想要好很多,邊緣星域本身就極不穩定,不然他也不肯能進到這樣的內部裡,這個研究所有他以前收到的邊緣星域的初始信號,那這裡應該就是星域中最不穩定的地方,只要找到這片地方負責維穩的虛空物,那他就能直接打破星域隔離,回到他的世界中……甚至做更多的事。
好在有昏暗的環境作掩護,圖展轉身用衣袖擦了檫眼角,沒有讓不遠處的陸南洲發現他的異常。
只不過……是他以為的掩飾得很好吧。
陸南洲心情非常的沉重,他害怕圖展發現真相,卻又不得帶著圖展去尋找真相。在看到那顆晶瑩剔透得淚珠事,他內心是有所觸動的,可是他不是這件事的主控者,控制權從來都不在他的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邊而已。
圖展道:“觀察員的工作就是為他的研究對象編織一個美夢,研究員的工作就是把研究對象從美夢中喚醒,不對……說不通。”
陸南洲看向自顧自說話的圖展,問道:“哪裡說不通?”
“那觀察員同樣也是在為了能讓植物人的研究對象醒過來而努力,他們還緩解了他們的痛苦,這就說不通觀察員不能見研究對象這條規定。”
陸南洲說:“對那些花粉過敏的人來說,鮮花就是惡魔毒藥。”
圖展摸著下巴思索,聽過陸南洲這話後他覺得自己原先對研究所額看法有偏差,他原先認為這就是一個研究植物人複蘇方法的研究所,但陸南洲這句話讓他覺得,這個研究所絕對不是會這麽簡單。
“這個觀察員和研究對象到底是什麽關系?”回家有望,圖展現在頗有耐心,打算順便徹查一下這個研究所,這對他回去後邊緣星域的調查會很有幫助。
陸南洲聲音低沉:“人……”
“什麽?大點聲行不行?”圖展半起身湊近喊道,房間本來就很吵,他戴著耳機,除了看見陸南洲嘴巴動了兩下,啥都沒聽見。
陸南洲大聲說:“導演和演員!”
圖展抓著他的手臂,借力完全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行,我自己查。”
雖然陸南洲這個說法不算錯,但是很明顯是在打岔,應該又是不能直接告訴他,現在他心情不錯,自己慢慢來就是了。
既然他現在身處於邊緣星域中,那他就仍然活動在艾塞斯聯盟的管轄區域內,想到這,圖展覺得他此時就是在出任務,只不過這次沒有同伴在身邊。
“觀察結束,請觀察員及時離開。”生冷的電子聲響起,鐵門也隨之開啟。
應該是系統檢測到觀察間的門開了,房間內的機器瞬間自動熄火,周圍也安靜下來。
圖展摘下耳罩放在操作台上,問陸南洲等會幹嘛。
陸南洲拿起他的耳罩,走到靠牆的地方,把兩個耳罩掛在它原來的地方,“肯定是吃飯啊!先出去,等會關門了就出不去了。”
明明來的時候走了很久,這會兒一下就走出去了,圖展回望工作區的閘門,在心裡嘀咕到。
“0……3672,他的夢境很美好。”圖展說。
陸南洲頓了一下,嘴唇輕動,最後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但願你能在以後,也能認為那只是一個美好的夢境。
工作區就在食堂的傍邊,他兩個大高個走幾步就到了,飯店時間,食堂裡的人卻寥寥無幾。
“人怎麽這麽少?”圖展發問。
陸南洲回答,“今天是‘豐收日’,研究所裡研究員佔多數,他們都去休眠區了,要晚上才能出來,這個點還能在食堂的基本都是剛來的觀察員。”
看到圖展還是疑惑的眼神,他接著解釋到,“‘豐收日’這天可以說是觀察員的休息日,基本都下山去了,躲著不見。”
“又是在自欺欺人。”雖然圖展還不明白觀察員對於研究對象的愧疚罪惡心理是怎麽來的,但是用這樣的方式逃避確實是太過可笑幼稚。
簡單的吃過飯後,陸南洲說今天的工作任務都在研究員身上,觀察員今天都沒有工作,可以回住宿區休息。
圖展應了聲好,也就真的回了住宿區。
老人站在實驗室的正上方的平台上,俯視著下面忙碌的研究員。
“情況怎麽樣?”查蘭德對剛剛來的年輕人問道。
“沒有危險,狀態穩定。”年輕人冷聲回答。
查蘭德看了眼這個一臉冷漠的年輕人,搖頭道:“他很關鍵,不然也不可能把他帶到這裡來,你的個人心緒還是要放下,不要耽誤了研究。”
年輕人冷笑道:“你們的研究關我什麽事,我很久以前就不乾這事了。”
“南洲,他是你的研究對象,你真的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他嗎?”查蘭德轉過半邊身子,好奇的看著他。
“我能不能你也管不了吧!”陸南洲譏笑回懟道。
查蘭德擺擺手,轉過身去說:“不跟你聊了,年輕人火氣大得很。”
陸南洲才不管他說什麽,問道:“03672是哪一個?”
查蘭德頭揮手示意旁邊的助手,助手馬上就到陸南洲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南洲盯著查蘭德的後背看了會,輕哼了聲跟著助手走了。
高台之上, 查蘭德還站在原地,他仍看著下面,只不過這次他目光緊隨著下面穿梭在人群中的兩人。
老人自顧呢喃道:“南洲,我猜你已經做不到了。”
在這個研究所裡,沒有人,乃至是他也做不到把研究對象當作正常人,每一個複蘇,或者說“進化”了的研究對象,在這個世界上都不再是正常人了。
休眠艙內,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躺在裡面,上半張臉被半圓狀的頭盔蓋住,全身上下插滿了針管。
助手在把他帶到這裡後就走了,陸南洲臉色陰沉,不管看多少次這樣的場面,他都適應不了。
他本能的為這個女人的遭遇感到悲痛,但又突然清醒的明白自己就是導致她這麽痛苦的罪魁禍首,他在人性的道德感知中,不斷的被撕扯,擊潰,一年又一年的承受這種痛苦。
03672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他第一次看見圖展的時候,那時候他在休眠區四處閑逛,東張西望。盡管只是半張臉,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圖展,他不敢相信那個校園裡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跟個死人一樣躺在這裡。他讓人打開休眠艙,拆掉頭上半圓頭盔裡植入皮下的金屬線,圖展的臉完整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當時陸南洲是什麽感覺無法詳說,之後他就成為了圖展的觀察員兼研究員。那時的他和現在的圖展一樣,不知道這樣的研究是多麽的罪惡、殘酷。
這樣的真相是圖展告訴他的,但是他不想告訴圖展這樣的真相。
真相是一把殺人刀,無論怎樣,刀口都不該對著那個鑄造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