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此间录 第一零四章:贪婪无心卷:第十幕

【第十幕:疯言疯语】

白玉堂……

长羽枫看着白玉堂。

想要去说些什么，但是梗在咽喉之中，一时间又不知道问他什么。

他不知道白玉堂的底细……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他总是在别人的动机上吃亏，他总是遇到一堆这样的破事。

那些明着暗着给他巨大压力的人，总是这样子一个又一个的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他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总是猝不及防的失败，这种让人讨厌的感觉，不可否认的是，和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他们总是掩藏……或者完全不顾及他的想法。

白玉堂的一切，都毫无来由的让他感到一阵厌恶。

或许这种感觉直接让他比拟到了寻荒影身上。他不可以，甚至是不太敢厌恶寻荒影，但是他可以厌恶白玉堂。

白玉堂什么都知道，他直接在这里摊牌，目的很明显，他想要……让自己坚定杀掉兰洛的信心。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错综复杂的事情都交织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可以好好讲清楚所有的事情。

对啊……这绝不可能……

从他出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应该明白这样一件事情……

生下的他的人，也就是他的父母，所拥有的任何爱恨仇怨都会连带在他的身上，无论他愿不愿意接受，又包括他父母的修养与涵养，对于他的教育，对于他的引导，对于他的陪伴，乃至是他们的财力与能力，都会影响着着他这个新生儿的一生。

他生下来的时候，便是和自己无关的。

这条命是父母给的，而不是他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等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受到足够好的教育，脱离了父母的教育，脱离了教育院的教育，那么他真的能够想到这一点吗？

又或者，他所能够知道的，又会是有多少缺失呢？

他从小就被拉杰尔教育着，做一个能够保护好自己，能够保护好家人的人，做一个勇敢的人……去面对一切苦难。

这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情……

这些道理，他或许早就明白了，他的知识来源，从老汤姆那里之后，在白灵山学习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在也没有那么精炼的增加过……

那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那些知识的储备是完全不够用的，他还没来得及适应一个地方，就要辗转到另一个地方，他的无能为力被放大，他的渺小被放大，他所需要的太多太多，而他所能够想到的，却太少太少。

这是不应该的，他或许会后悔没有一个安定的日子来获取足够的知识，又或许他想要得到足够的涵养，而不仅仅是性格上的温柔。

这对于他的缺点而言，都显得那么重要，以至于他的纠结也好，难过也罢，都陷入了毫无目的，没有长远目标的死局。

或许他应该明白这样一件事情，他所能够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是身份和财富，还是性格与成长。

又或者两者皆是。

他想要做自己……他把自己当做了一个不可以被别人掌控的独立个体，他原本想着他已经受够了寻荒影的操控，但是他始终没有明白，他在寻荒影那里失去的，可以让自己沉淀下来的时间越发之多，甚至到了他根本无法挽回的余地。

他越是想要做自己，就越是有人来拉着他，让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又或者看清楚局势，做清楚，做好，做对，自己的判断。

但他总是做不到最好的判断，他也并不总是对的，他甚至是都不清楚他可以做到那些重要的决定或者抉择。

他一位的想要独立与个体之间，寻找真正的自我，却往往因为自己对于局面掌控的局限而失败。

他脑子里的逻辑构建失去的太多，并不能做出一个足够良好的行为哲理来遵循。

他，总是从心……

就像是现在的他一样，他不知道白玉堂的底细，他不知道这里五大家族的底细，他不知道寻荒影的底细，他不知道陈琳的底细，他甚至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足够的愚笨。

放在在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他应该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但是又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那个声音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者判断。

跟着自己的感觉来走……自己的感觉，是对是错，是真诚还是虚伪，是模糊还是明确。

这里面的误区，可就大了。

有些人，从小就有自己的意识，意识到自己是家庭中的一员，刻苦勤奋，拥有良好的品行，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殊不知，他的父母在不在他身边，有没有对他进行教育，教育有没有方向化，言传身教的力量有没有影响到他，这都是绝对的，再加上他在书院的教育与经历一起，来将他的性格一点点的堆砌起来发光，他可以不遇到挫折，也可以遇到挫折，他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因为自己在年龄的增长下所遇到的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影响而变得不尽相同。

但是，这都不是命运。

这都是，一条条名为人生的命线，由着年龄终结的的长短变化而交织在一起，所有发生的事情因为命线在某个确定的时刻都只有一个交点而变的如此固定。

所以，当人生可以重开的时候，一条命线与其他人命线的交点在固定时刻变得大不相同，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打乱了，人生，这个名为长羽枫的孩子，所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重要和多变。

长羽枫的命线在闪闪发光，连带着所有人的命线都闪闪发光，但这终究不是命运。

命运，就是这些命线，将自己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那些固定的交点的提前到来或者提前结束，都会对每一个人的人生产生变化。

但是没有人可以重开……

长羽枫也不行……

他或许早就应该死了……只不过被寻荒影强行植入了记忆。

他的一生，从他再次活下来的时候，就那么可悲……

他的灵魂就应该在名为大王的火焰梦境里……消亡……他没有办法抵抗心里莫名恐惧。

所有人都叫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所有人都想要告诉他，你是……天御仁心之王，你光明的未来，在如此的闪耀，你只需要做一点点事情，就可以得到。

做一点点，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就是……在他想要成为自己之前，杀掉兰洛……

他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杀掉兰洛！

如果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应该告诉他为什么……

而不是遮遮掩掩……

只提到这件事情，而不是让这件事情，变得有足够的动因。

就好像在无数个日夜的雨夜一样，他所能够做到的，就是看着那条冰之巨龙被钢索拉扯着共鸣出最后一口冰之龙息。她嘴里喊着的，是卑鄙的人类……

人类为什么卑鄙……她又做错了什么……

让她呐喊出来！

让她哭诉出来！

让她……明白啊……人类为什么不卑鄙……

而不是诛杀她……

义无反顾的，甚至是无中生有的定了她的罪行……让她在自己的终结里……继续的死亡……

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想……

他为什么做不到……

仅仅是因为他们不相知吗？

又或者是他的懦弱吗？

他在暴雨里，明明看到了自己最终的模样……

那双血红的双眼……那张已经撕裂的嘴角与狰狞的脸庞……只能看着……暴雨冲刷在自己的身上。

什么……也做不了……

他活着……

又像是死去……

没有人来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他的父母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师傅老汤姆没有在他的身边，甚至是只有那内心深处的寻荒影在教唆着他……

杀戮吧……

杀戮吧……

杀戮吧……

他不想啊……他强撑着自己的意志离开了所有人，他依然足够的好运……被人找到……然后将可怕的虚弱的寻荒影退却。

而不是……被诛灭……

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诛灭兰洛……他知道寻荒影的威压一直存在，直到最近才断开了联系……

他所能够做的，就是不要那么……严重的……可怕的暴露出自己极度的情绪化。

他的克制，让他的愚笨一起显露出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次隆中城关于兰洛的一切恩怨相关的人，都会出现……

他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所能够做到的就仅仅是站立在这里……他无法做到足够的机敏的反应，因为他太过被动，他的所有反抗都无力，以至于他畏首畏尾，找不到真实的自我。

他削发明志，想要的不过是心中的一片安宁……

其实这根本没有用……

只要他去接触关于寻荒影的一切，关于【天御仁心之王】的一切，他就无可避免的来到这样的处境，让他深陷泥潭。

白玉堂也好，自己也好，寻荒影也好，陈琳也好，在场的所有人也好……

在他的眼里，都那么生动的活在他的眼睛里……他们为什么可以如此有主见，他们为什么可以如此的机敏，他们为什么，可以不顾他人的感受，将自己的感情倾碾到别人的身上……

他没有办法做到……但又无法真的去做一个烂好人……他的柔与他的情，都已经慢慢的化进了骨子里。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错的时候，他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不平凡……

他做着噩梦，那扇红色的门里，伸出来副院长阿婆的鲜红手掌，抓着他的脖子迟迟不肯放手……

他叫着琳儿的名字，直到温缇郡的雨夜里……一切都在逆转……

与他一同来这里的，还有病床上的她……

他已经大变了样，他所想的，都是如此的……温柔……哪怕是触碰到别人心头上的伤疤也有所顾忌……

他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好的孩子也说不定……

“哎……”有人，在轻轻的唤他。

是女子的声音。

“这位公子……”那个女子用着好听的腔调，柔声的对着他说话。

他看过去，也只能是她了。

她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

“公子，若这位姑娘需要止疼药……我这里是有的……我这就给你拿来……”她轻轻的回眸，将洁白的手放进袖子里，她手上一个银色的手镯明晃晃的敲打着另外一个小小的环扣，发出了很小的轻轻叮咛的声音。

长羽枫不做声，回过头来看着橘纯一，橘纯一痛苦的压低了身子，长羽枫轻抚着她，不让她倒下。

“喏……在这里……”那女子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长羽枫的面前，长羽懂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拿了过来，用单手打开，有很多粒不起眼的药丸因为颠簸而滚来滚去。

“我来帮你吧……”那女子很快就起身，将自己的宝剑放在了椅子上，她一身红衣飘飘欲仙，绕过寻荒影和王浩云，在他们一直盯着的眼神里，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绕过他，有扶住了橘纯一，他才好脱开手臂，将一粒药丸轻轻的放进嘴里，药的苦涩浓烈的让他难以承受，他不自觉的皱眉，再拿了一粒，很快绕到寻荒影的面前，拿了一杯茶水。

等他一刻不停留的再跑到橘纯一面前时，将药丸轻轻的放在橘纯一的嘴边，橘纯一抿嘴收唇，将药丸吃到嘴里，长羽枫将茶杯放在她的嘴边，淡淡的茶水慢慢的流入橘纯一的口中，她的神色这才舒缓了很多。

他也轻轻的搀扶着橘纯一。

“谢……谢谢……”长羽枫对着她说话，他比她高了，所以他谢意的点头显得不那么明显。

“嗯……公子多礼了……”她轻轻的微笑，将整个身子前倾着，对着他说道:“公子何许人也？家住何方？”

长羽枫看着她星空般的紫眸，像是深邃的吸引着他的……生生世世的宿命……

“四海八荒……尽是吾乡……”长羽枫也轻声的答……

她皱眉，柳叶眉也微斜着，再是舒卷。

“好……”

她好像对于这个回答颇感意外，她手伸着，将椅子让出来:“让这位姑娘做这里吧……她身子现在弱……给她坐……”

长羽枫看了一眼橘纯一，橘纯一摇了摇头:“我不坐，谢谢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不坐……”橘纯一颇有些愤怒的抬起头，将她的脖子伸直，在陈琳的面前，像是一条仰头吐信的大蛇。

“好……”陈琳看了一眼长羽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寻荒影的旁边，寻荒影轻轻的笑了一声，看着她无奈的坐了位子上，他笑的更加的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