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西装也穿不出那个油滑的味来了。
卡尔没表露出同情,因为同情会显得太傲慢和伤人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又平和,用不大不小的、很礼貌的惊喜,和对方打招呼:
“啊,安德烈。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让窘迫不安的安德烈一下子欣喜起来,松了口气后大步走过来,给了卡尔一个拥抱,在卡尔很不舒服地试图不动声色抵开他前,他自己就识趣地把胳膊放了下去,不过借着这样的肢体动作直接趴到了他旁边,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最近的事。
尽管他说得风趣幽默,可毕竟还是他自己的事,卡尔一边微笑听着,一边神游天外,在心里想这家伙果然是个草包,春风得意时好歹还讨人喜欢,日子过得稍微差一点就显得精神状态不好似的。
虽然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好,可一旦看到别的不太好的人,卡尔就会感觉被刺了一下,警觉起来。
虽然知道每个人肯定都有为难的地方才会呈现各种奇怪的样子,就像安德烈,从前也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可他还是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卡尔固然在现在的环境里感到痛苦,可如果说他没有一点世俗认可的需求,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虚伪死了。人哪怕不需要社会赞同,也会需要社会尊重。
就像卡尔,他不喜欢在里头被捧着,但他也绝对不想被人践踏尊严、轻蔑对待。
他绝不想当社会食物链里的弱者,因为他知道弱者没有地方去讲道理,没有能力主宰生活里的任何事。
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位置,到底愿意付出多少,付出到哪里为止呢?
“真佩服你啊,卡尔。拜仁不是好混的地方,可看看你呢?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有一点行查踏错,你和俱乐部,真是天作之合。”
安德烈的感慨让卡尔把注意力稍微拉回来了一点。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带着有点嫉妒的神情说:
“想想看,如果是我,也愿意一直为主席效力……但你和我不一样,你永远是他们的珍宝。我呢?不愿多说什么。”
那你就闭嘴啊,这是适合直接说的话吗?
还是同他说。
卡尔都无奈了。虽然他觉得安德烈被下放纯粹是因为他真的没能力做CMO,达林虽然人木了点,工作能力甩他八条街,该做的事都能做到,做不到的被乌尔里克逼一逼也神奇地做到了,这样的人卡尔绝不会说一分话,不管他喜不喜欢对方。
可他又想到整个事里确实有他无情的态度在,如果他没有向两个主席都表达对安德烈的不喜欢的话,也许对方不至于慈善赛后立刻被发放了。
尽管没做错什么,卡尔却还是不由得调整了一个姿势,干巴巴地安慰两句不是这样的,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勉强自己继续站在这儿。
但安德烈已经从他的肢体动作和神情里捕捉到了他的不舒服。他一直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到了境遇不顺时,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几乎都发展成过敏了,让他一下子就难堪起来,脸色也变得很差劲:
“哦,瞧我说得这些讨厌的话……原谅我,卡尔,我真是太可笑了。”
卡尔能说什么呢?只好继续安慰了他两句。
但他这副不管如何温和都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已感到挫伤的安德烈只是更痛苦了。
明明就是卡尔害得他丢掉了工作的。
安德烈也能理解卡尔想报复他,报复他把麻烦事甩到他的头上了。
能在拜仁这么多年坐稳位置,卡尔是个相当杀伐果断的人,他也算愿栽。
可那都是主席的意思,卡尔没本事和他们俩置气,就拿他开刀?换一个对他像哈巴狗一样摇尾巴的小心翼翼的达林上来,爽死卡尔了是不是?
他不懂的是,为什么对方能一点点歉意都没有,像无事发生过似的,依然这么优雅地在这儿扮演白天鹅。
你讨厌我,那你就讨厌我啊!
演这副好人样子给谁看。
安德烈的心里流淌出了强烈的怨愤。卡尔这样敷衍着给他面子,让他只感到了更大的侮辱和愤恨。
但他面上倒是越发可怜了,仿佛很真挚的样子,转而忽然又叹了口气:
“你是幸运的,卡尔。不管发生什么,俱乐部都会为你好……当然,也可能是为他们自己吧。”
卡尔微微蹙眉,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他也没功夫再和他继续打谜语了,拉姆这下是真的来找他了,见露台上还有个人,原本的笑收了起来,微微抬起一边眉头打量了安德烈两眼。
安德烈被他看得立刻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扯出一个笑来,而拉姆也笑了:
“原来是安德烈啊,真没想到你也来了,看来青训里确实不太忙。”
安德烈没想到素来擅长给人体面的拉姆张口就往人心窝里刺,直接要挂不住表情了:
“哈哈,鲁梅尼格先生喊我来嘛,我怎么能不到?而且,我也想当面祝贺卡尔——这可是金球奖,哇——我们的完美卡尔……”
“还没到日子呢,怎么会知道可别急着说。”
拉姆走过来笑着按住卡尔,让他坐沙发里去,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一边摆小茶几上的茶具,一边背对着安德烈说:
“主席们可没说奖项已经拿到了,只是在商讨怎么去典礼,不是吗?你没误会吧。这要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笑话不就大了。”
“当然,当然……”
安德烈不自在得像衣服里钻进了一只蟑螂,古怪到不行地冲他们俩匆忙举了举他手里的杯子,就急着往外走了:
“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
谢天谢地!
卡尔立刻在沙发里稍微摊开点,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
“躲到这儿来都没个清闲!”
“你直接把他赶走不就是了。”拉姆笑话他:“又什么货色,你也要委屈自己陪他说话,脸皮薄得莫名其妙。”
“几个月前不还是同事……”
卡尔略带自我不满,偏头望向外面宽广的世界:
“哎,下次我肯定直接走开了。”
“你最好是真的能做到。他因为慈善赛走了是活该,就这点本事,没闯更大的篓子都不错了,这样的人宁愿给个闲差事养着他不干活,都不能让他占着重要的位置。”
拉姆笑着给他递了一杯茶:“喏,喝一点。你也不嫌冷。”
“不喝,喝了睡不着。”
“最近睡得怎么样?”
“也就你抓着我就理直气壮问这些。”卡尔挡住脸打了个哈欠:“真讨厌。”
“累了就先回去吧。”
“这种时候怎么走?全是董事在外头。大家不得觉得我要上天啦?你现在倒是又惯着我。”
“你本来就是上天了嘛。这个奖一下来,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