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不光是疼,还有酸,还有胀,从骨头到关节到肌肉到韧带,好像就没有不受罪的地方。
他担心自己在画面里蠕动会吓到看电视的莉拉,用了吃奶的劲才没哭出来,被狠狠地夸赞了一通——很多球员都已经忍不住哭嚎起来了,双方都一样。
他旁边的施魏因施泰格就一边哭一边拍打空气,试图找到卡尔的手握住,向他传递能量:
“karli!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理疗师一边心疼一边无语:“巴斯蒂安,卡尔没哭,就你哭得特别大声。”
“什么?”施魏因施泰格震惊了两秒,就继续泪流满面了:“可我是真疼啊!”
连拉姆的眼眶都是红的,可想而知的事。卡尔是被巴拉克拉起来的,身为队长,他在鼓励每一个人加油振作,这一个握手的瞬间倒是不显突兀,卡尔近乎是怀着一种朝圣的精神起身的。
他想,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球队,球迷,教练,我还是为了他在战斗。
卡尔想帮他赢,帮他走得更远。
拉姆给他喂水:“快喝一点,卡尔,你还好吗?”
除了被他挡住视线看不见巴拉克了以外,都挺好的……卡尔在内心深处小小地沮丧一秒钟,注意力就回到了拉姆身上,和他认真点头。
“不要太拼,对面也不会太拼的,上去散散步。要是感觉哪里忽然疼得不行,千万别硬撑,朝场边示意。”
拉姆快速地叮嘱着他,忽然像是有点情绪过溢似的,按过他的脑壳,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们会赢的,你会做最年轻的冠军、亚军、季军、四强,反正不会是八强,不会是到此为止。”
他其实也紧张,卡尔惊讶地发现拉姆也有紧张的时刻,在加时赛和点球大战面前,实力的影响显然开始减小,命运的引力开始增大,而拉姆也会有这样希望尽可能握住命运的时刻,而且还是为了鼓励他。
“你真贴心,菲利普,谢谢你。”他由衷地感谢。
施魏因施泰格才嚎完,巴拉克都快不耐烦地把他揪起来了,波多尔斯基挤开了队长,自己把朋友扶起来,卡尔也来搭了一把手。
施魏因施泰格就是这么一个人,尽管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可往左一看,看到漂亮的卡尔的脸,往右一看,看到龇牙咧嘴暂时看不出颜值但胜在充满关怀的波多尔斯基的脸,卡尔还接过了助教手里的纸巾来温柔地给他擦脸,他顿时感觉腿也没那么疼了。
哎,早知道刚刚嚎更大声点,现在卡尔不都得为他掉两滴眼泪,施魏因施泰格颇为遗憾地开了一秒钟小差。
拉姆的预判一点也没错,双方在加时赛里已经腿软得像面条,基本跑不动了——体能真的到极限了,仿佛随时会倒下。
此时一起拖入点球都仿佛是一种默契了。卡尔本来以为自己能想着如何在加时中努力做到一些事情,但事实上是他聪明的大脑逐渐停摆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防守都像是在按本能行事,思考进攻更是遥不可及的事,队友们的身影仿佛都像沙漠热浪中的幻影一般在不断重叠波动。
他这才意识到,其实在真正的生理极限面前,人很多所谓的意志力是不堪一击的。
终场哨向的那一刻,他往前又软绵绵地走了两步,然后就一膝盖跪了下去。
不断补充生理盐水,裹着毯子保温看场上的时刻,卡尔一直在想,巴拉克怎么会还有力气呢?他怎么会还有力气站在那儿和教练一起看排序,怎么还有力气朝队友们大喊鼓劲,怎么还有力气扭头自己咬住队长袖标的一端、重新固定好它?
他走到哪儿,都像岩浆流淌。
卡尔坐在这儿也能感受到他在发烫,发光。
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波多尔斯基因为脚法特别好,所以是现在唯一的例外,年纪轻轻就要上去踢点球了,顺位还是第三,克林斯曼既是信任他,也是在拿巨大的压力去压垮他,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第一个是诺伊维尔,第二个是巴拉克,第三个是波多尔斯基,第四个是博罗夫斯基,克洛泽压轴。
让人特别感动的是卡恩都暂时放下隔阂去和莱曼握手祝他一切顺利了,不是阴阳怪气,是真的紧急给他传授了一些他从不外传的扑点心得与经验技巧。
助教也给莱曼递了紧急背诵的小纸条,最后复习一遍,上面写的是每个阿根廷罚球手罚点惯性的方向。
也许十个人里会有九个觉得卡恩八成宁愿比赛输了来证明用莱曼替了他是个错误,但事实上这位上届世界杯金球奖的得主、扛着德国队前进的老队长的爱国心并没有因地位斗争而消散。
在一些时刻,我们要无情地斗争,但在另一些时刻,又不要忘记自己身上应当有崇高的一面,卡尔想。
他们休息完后就跟着别的队友一起去场上了,搭着肩膀一起站着,试图在这种联结中找到共同对抗命运——对抗点球大战的勇气。踢点的球员们也要做最后准备了,波多尔斯基来到他们面前挨个拥抱他们,最后有点局促地停在卡尔面前,垫了垫脚尖,甩手道:
“我第一个进球就是你助攻给我的……”
卡尔亲完他后,他又梅开二度了。
理论上来说,他这场还应当进球。
“如果你给我一点好运的话——”
卡尔已拥抱住他,亲吻他的侧脸,然后松开,轻轻捧着他的脸,像看一个大英雄一样看他:“你会进球的,卢卡斯,我发誓。”
他多想像这样拥抱巴拉克,这样亲吻他,这样捧着他的脸对他说话啊……但他却不能。卡尔感觉这个瞬间他简直有点移情,心脏直跳,顿了两秒后才松开波多尔斯基,再次说:“加油。”
施魏因施泰格呆呆看着,看看卡尔,再看看波多尔斯基,最后只能无措看向拉姆,而拉姆在严肃地凝视场上,不扭头,轻声和他说:
“别告诉我你想罚点球了,闭嘴吧,快开始了。”
和卡尔说完话,波多尔斯基长出了一口气,冲着场边跑去,排在巴拉克身后。
他不回头看我,他不看任何人,卡尔想。
但他没有责怪巴拉克的意思,他只是试图弄懂对方此刻的心理——为什么不索要任何鼓励呢?怕增加自己或别人的心理压力吗?
又或者点球终于是一个人孤独的战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每个人都可能的决定着队伍的生死,所以他一定要忘记自己正站在喧闹的场边,让一切都寂静下来,他一定要罚进第二球——如果第一球丢了的话。
他要让大家看到,总还有个人在这儿冷静自持,总还有个人可以止住颓势,是这样吗?
卡尔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懂巴拉克,他想到,又或许对方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