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尼格这种侮辱,你也不要这么侮辱我。”
克罗斯气鼓鼓地讲:
“反正我是可有可无的人,我真的走了,拜仁也还是好好的。要不是这两年欧冠决赛总碰头,谁也不会想起我,你也不会想起我,谁都不会后悔,谁都不会觉得可惜。”
卡尔觉得冤枉死了,这是他很多天以来最委屈的一次:“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根本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难过什么?我才落地马德里,你的祝贺信都到了,送走赛贝纳大街里养的一只猫、一只狗,都没有送走我那么容易——”
卡尔不说话了。
克罗斯原本想继续生气的,把他心里潜藏的所有愤怒、委屈和伤心都告诉卡尔,可当对方苍白着脸,就这样坐在那儿看他时,他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我也不在意这些,无所谓的,都过去了。”克罗斯低下头:“我就是需要你知道,转会对我来说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没良心。”
才怪,他其实最想让卡尔知道的是他有多么喜欢他,这才是他没法告别慕尼黑最主要的近乎唯一的原因,这唯一的一个都差点让他失去神志要继续留下,只是这爱无望到连说都不能说,才让他清醒起来罢了。
卡尔甚至连他的心情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背负“我是舍不得你才不走”这样的罪名呢,他不会给自己抱怨卡尔的机会,因为对方是这样的无辜。
在皇马的一切都很顺遂,克罗斯也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是正确归正确,心痛归心痛,两码事搅和在一起,哪怕三年过去了,依然会让克罗斯感到介怀。
卡尔过了很久才喊他的名字:“托尼。”
克罗斯继续低着头,不知该怎么替这样忽然变得沉重的谈话收场。
漂亮的手伸了过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应该握住才对,但鬼神神差得,却是把脸贴了上去。
卡尔也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对方就捧住他的脸温柔地摸了摸,然后是他两鬓茸茸的发茬,他把克罗斯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替他把被过量发胶弄得相当僵硬的发丝慢慢拆散了。克罗斯闭着眼睛不愿意面对他,不愿意面对这么没出息的自己,但他没法捂住耳朵,吹能听卡尔慢慢地说:
“我寄祝贺信给你,是因为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希望你新生活一切都好……”
我倒是希望你诅咒我。
“我也没有不难过,我只是装的,为什么发现不了呢?”
骗人,这肯定是骗人的假话,卡尔最会骗人了,一骗他就是十几年,骗得他好苦啊。
“如果你不相信也不要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了……”
“那我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虽然感觉自己被骗得好苦,但人生就是这样的,卡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明明觉得卡尔就是在哄骗他,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了。
他甚至会忍不住想,卡尔愿意骗他,也算是有点在乎他。
“……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看,卡尔甚至都现场开始绞尽脑汁地编一个动听的理由。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给台阶:
“我就是想知道。”
“……我……哎。”卡尔叹气:“我去看了你在青训时租的那个公寓,你还记得吗?”
克罗斯愣住了。
过了很多年后,那个洁白宽大的大理石台面看起来已灰扑扑,小得不行了,卡尔怎么也回想不起十七岁的他怎么会觉得那个公寓那么崭新、洁白、温暖、温馨,但坐在桌边时,年幼的克罗斯坐在对面把一块小蛋糕推来时的样子,却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去那里干嘛?”
“做草莓蛋糕。”
二十几岁的克罗斯已不会再回到那样的地方了,卡尔却会。
卡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幽灵,被困顿在过往的生命里。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但克罗斯在他面前这样伤心地说他毫不在乎,他都不知自己该如何证明。
他怎么会不在乎他呢?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曾品尝过多么纯粹的、甘甜的友情的滋味,忘不掉雪夜里红着眼睛倔强看他的克罗斯,忘不掉他们曾盖在一块大毛巾下擦头发。
因为被人真正纯粹纯洁地爱过,卡尔才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真正一塌糊涂。他也不会完完全全地放弃,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美好的珍贵的东西,他也受过命运的馈赠,得到过这些东西。
也许生活逐渐让高的山低的谷,让年少的朋友分隔两端,可真挚的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东西。
“我多希望你能坐在我对面吃啊。”卡尔流下一行眼泪:“可我难道要阻碍你,去更好的前程吗?你早就不是十六岁了。”
其实这么说出口后,卡尔感到的不是痛苦而是治愈——从克罗斯说出他的怨念开始,他感受到的就是治愈,那就好像带着一根刺一直走路,而今把那根刺拔出去了似的。
但他并不能放任克罗斯试图不走开粘贴在他沙发上做流泪猫猫头的行为,没有任何别的原因,不是因为情绪太差了被误会了心碎了不愿意说话了需要沉浸进中年伤痛文学,而是因为时间到了(…)
是的,时间到了,天大的事回头再酝酿,这一个先丢出去再说吧!!!
不然让克罗斯和诺伊尔发现他就晚上这么点时间,还提前约了别人的话,这两个人,一个是讨厌狂,一个是理直气壮的醋精,是真的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那他在这儿说了半天掏心窝子的话,还流一滴眼泪,不都白流了吗?
所以他假装是克罗斯伤到了他,让他无法自拔,满脸心如死灰的样子,赶他快走: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算再怎么样,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在乎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绝情的虚伪的人吗?我累了,我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克罗斯一整个黏着,焦急地跟在他后面,想握住他的手又不敢,只能碰一下他就缩回:“对不起!我错了……卡尔……别这样,求你……”
卡尔像肥皂剧里的人一样在屋里狂溜,主打一个我不听我不听。
他是预留了半个小时做交接的,防止这头迟了那头早了,现在按时间算,诺伊尔应该还有二十分钟才来的,赶走克罗斯还来得及。但他还是太低估了人类的不可控性,他刚转到门口准备把对方硬推出去,克罗斯忽然一把子紧紧抱住了他。
他最不愿意和他肢体接触的朋友忽然这样一把子紧紧抱住他已经足够可怕和令人震惊了,卡尔心道糟糕,他不会是演过头了把克罗斯给弄得精神崩溃了吧——但更可怕的事竟然还能发生,就这么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卡尔,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