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狗仔们架着长焦镜头,能在一个地方停一辆房车,耐心地等上多久。
不过卡尔真正不懂,真正想问的是,巴拉克到底想做什么呢?卡尔一度觉得对方要在晃动的蜡烛里问他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了,一度在牵手的那一刻以为对方会说:“以后都一起这么走好不好?”,但现在在他温柔但不知落脚点的话语里,忽然感到格外茫然。
确实是很冷,他抱起腿,远远看着这一切,意识到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可巴拉克又带他来看。
这些天一直是这样。
卡尔搞不明白。
“你要结婚了吗?”他问巴拉克。
“……”
“你又变成哑巴了吗,米夏。”
“……”
卡尔再抬起脸时,眼泪含在里头,没有落下来。
他忽然哭不出来,在巨大的痛苦面前,他忽然哭不出来,已经流出的眼泪好像也要退回去,因为他不想在巴拉克面前流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苦痛、渴望、挣扎和卑微,不想流露抱怨、埋怨、哀怨,他多么希望对方永远看到的是最好的他啊。
他多希望对方从没和他在一起过,去过他本该有的,绚烂、光彩、不受任何委屈的人生。
他希望巴拉克幸福,可幸福里最大的障碍物就是他,从来都是他。
他执拗地拉住他,让他也不要走开,让他也一直心痛,一直悲伤,一直不要忘怀。
“你是来和我再分一次手的吗?”
巴拉克重新坐了回来,过了一会儿,轻轻替他擦掉眼泪。
“我们没法住在一起,是的,我知道。”
“我可以退役……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了……”
“退役后,你的人生依然要继续,而我依然不可以在一旁。”
“我可以不再工作了——”
“我还要呢。”
“……”
“我还有家人,你还有朋友,他们也接受不了。”
“……”卡尔闭上眼睛:“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呢?这些天是为什么?……看我太可怜了,施舍我一下吗?难道我会变得开心吗,我……”
巴拉克轻轻打断他:
“不是的,karli,不是的。”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道别。”
他轻轻亲吻卡尔的额头:
“当年那样分手,直接说难听的话,把你扔在屋里,然后自己走掉……对不起。”
“我从来都没后悔过,也从来都不恨你。”
卡尔声音颤抖:“别说了。”
“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天,依然是我人生里最好的一天。”
巴拉克也说不出更多的情话来了,他从来都不是花言巧语的类型,顶着拽拽微笑、不可一世的脸蛋活了三十年,疼了就忍忍闷头睡,开心了就胡乱挥两下手在原地蹦两下喝喝到睡着,所有沉默和不沉默,所有沮丧、眼泪、慌张、女人一样细腻的心思,孩子一样纯然喜悦、充满爱意的大笑,全都是因卡尔才产生的。
有一天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钟,发不出一点声音,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一只小鸟飞了进来,在他的胸腔里乱撞,最后委屈地呜了一声,留下来不走了。
他开始发出各种各样自己都没听过的声音。
但小鸟总该飞走的,青铜钟圈住了它的空间。活在他的身体里当然很好,但如果它本来应该飞去更多更多地方的呢?
只是鸟儿飞出去后,哪怕会受伤,却还是可以翱翔的。
只剩他还是留在原地,久久都停不了回音。
但卡尔没必要知道这样的事。
他把他们俩当成相逢而后离开的候鸟就够了。
“我很爱你,只是我们没法在一起,人生就是这样的,有时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也早就早就明白了。不是不告别,就可以一直不分开的。”
巴拉克也闭上眼睛,和他轻轻说:
“我们应当好好说再见。”
如果人生注定相遇有离开,那么也许最难过的不是相遇,也不是分离,而是没有好好告别过。
卡尔在独自开车回房子的路上迷路了,他在慕尼黑里转来转去,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住在哪儿,就在这样的凌晨,他收到了来自乌尔里克的讯息。对方不知道多少天没睡好了,声音里透着一种疲倦,但也带着深深的喜悦:
“我收到了最可靠的一个内幕消息,计票结束了,卡尔,今年金球奖可能真的是我们的……”
第124章大卡
卡尔实在找不到房子了,车子还没油了,他连加油站都找不到,勉强把手机打开看导航,最近的一个却标注在七公里外。
他觉得应当有更靠近的,在某个还营业的酒吧前停下来去问问路后,回来车已彻底点不着了。
也许是太冷了,也许是因为他路过了某段积水深的路坑,水倒灌进排气管里了。
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去找认识的人帮忙或报警,最后就只能走进了小酒吧。门口冻得直掉鼻涕、堵着门缝拼命想防止寒风入侵的保安见他问路后又返回,也不奇怪,只蔫巴巴地打了个哈欠,眼里全是熬夜产生的红血丝:
“车已经没油了?”
卡尔短暂环顾四周,看到狭窄墙壁上发光的拜仁球迷组织的标志,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你看起来像个有钱人,不该这么为难的。”保安说:“我没车,总不可能去偷老板的油箱,你找个出租车公司先叫车回去吧,这车明天再来拖就是了,不过窗户会不会被砸开,后备箱会不会被撬烂,我可不能保证,哈哈!”
他算不上多坏,但也绝对没什么好意,嘎嘎笑了两声,撇着嘴打量卡尔看着就昂贵的、在灯光下极短的绒毛竟像在散发绸缎光芒的黑色大衣,和他考究得不得了的皮鞋、腕表。
只是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这儿一站,他看起来就像阔老爷视察贫民窟来了。
哪里来的资本家大半夜跑这儿,黑天瞎火还戴墨镜,神经病。他在心里啐了一句。
见卡尔依然沉默着站在这儿,门卫不由得蹙眉了:“听不懂话吗?”
几张百欧钞票被修长的手指压着,轻轻落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灯下,没有什么比纸币的光芒更耀眼,一下子都让人感觉睁不开眼了。
卡尔大部分时候都是刷信用卡,固定买东西的地方甚至是直接刷脸,每个月或每个季度让商家直接把账单报到他的银行里扣款,钱包里才会放这么多大额现金,总想着也许应急能用得上,可也总没用过,直到现在。
“为什么不邀请我进去喝一杯呢。”卡尔说:“听起来里面还在营业。”
门卫呆呆地看着他就这么从容地往里走了,顺着楼梯轻松地走下去,他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