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一根烟,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他知道埃里卡的钱现在不过还是从卡尔这里来,要是能直接拿捏着莉拉和卡尔要,那上限不得高多了,他巴巴地伺候女人做什么。
好啊,生了个好孩子啊!
他心下狂喜,面上却是眼珠子颤颤,一副被羞辱似的样子:“这难道是钱的事?说什么话呢,哪有你这样拿钱砸人、抢人家女儿的——”
在卡尔背扣在桌面上电话里听着的乌尔里克过来立刻从斜对面的角落过来,打断这个对话了:
“卡尔?你怎么在这儿。这是谁?”
男人吹胡子瞪眼一抬头:“你是谁?”
“他的律师。”
乌尔里克说道:“有什么事让我代谈吧。”
这桩交易显然是失败了,卡尔在车上和乌尔里克沮丧地说:“不管有多少钱,给他拉倒了——”
“你不能靠私下贿赂逼迫一个父亲出让监护权,法律不允许的。而且他显然是个蚂蟥,真要和他搭上话,他要扰得你鸡犬不宁的,我们绝不能和他有任何往来,到此为止了。”
卡尔气愤到手腕都在颤抖:“我以为是什么,我以为……这样的……”
他对母亲的私情可能还心存一点模糊幻想,有点浪漫爱滤镜,因为他习惯了心疼埃里卡在婚姻中是受害者,难免觉得对方和这个男人是有真感情,或者也许对方也是被埃里卡欺骗了。
但真的见到对方,意识到他是一个多么丑陋、平庸、贪婪和冷漠的普通中年男后,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母亲也格外面目可憎起来。
埃里卡甚至晚上回家了,崩溃着把手提包砸到玄关上,大喊质问卡尔做了什么。卡尔第一时间捂住妹妹的耳朵把她送进房间,埃里卡站在一楼看着他:
“你怎么能让莉拉改你的姓啊!她有自己爸爸的!”
“是你的姓!”
卡尔浑身都在发抖,他感觉这仿佛是他人生第一次和妈妈大喊着说什么话:
“莉拉是你的小孩,是我的妹妹!那个男人没有一天养育过她,照料过她,莉拉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和他姓?”
“凭他是她爸爸!谁也改不了这一点!”
埃里卡也哭了,卡尔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仿佛是卡尔在欺负她:
“你自己没有爸爸,就要害得莉拉也没有吗?”
卡尔像被空气里无形的利剑穿透灵魂了。
那一刻来自亲生母亲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甚至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像个哑巴一样,站在那儿发出可悲的,轻微不成调的两声啊啊。
埃里卡朦胧的泪眼里,其实藏着巨大的仇恨,一直都藏着,每当她情绪失控时,她都会充满怨毒地把它发射出来。
她恨罗尔夫,又无力爱卡尔。
“他只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担心自己出现让你不高兴,才一直留在家庭外的,而你却找上门去,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卡尔?你想过我的感觉吗?你离开,我要把莉拉带走,带去她的爸爸身边,我们才是真的一家三口。”
但埃里卡的操作终究没能成功,因为万幸好歹房子是卡尔买的,乌尔里克替他和埃里卡谈了,莉拉不留在这儿,卡尔就不会给他们一分钱,毕竟他没有任何赡养妹妹的义务。
埃里卡不信卡尔能这么绝情,但她也狠心不到真的把莉拉攥在手里勒索儿子给钱,她才强行带走莉拉三天,没有人帮忙照料的情况下她就精力透支了,而莉拉也发了一次高烧,学校方面一直在打电话给她询问情况。
莉拉的父亲则是借着创作的名义什么也不管,问就是赶紧给卡尔打电话啊。赚钱赚到手抽筋的哥哥不管他的母亲和妹妹了吗?
埃里卡到底还是把女儿还给卡尔了。
可她自己把东西全收拾走,从房子里搬了出去。
“哥哥不要妈妈了,他现在是大球星了,妈妈又老又丑,给他丢人了,他不愿意把你交给我。”
她和莉拉说话,不断亲吻她的脸颊:
“你要乖乖的,不然他也会讨厌你的,那你该怎么办?”
莉拉陷在妈妈和哥哥的双重死亡选择了,无法做出决定,缩在那里不说话。她其实隐约知道妈妈对她没那么好,可妈妈毕竟是妈妈,当她看到埃里卡真的哭泣着抹着脸拖着箱子走出去时,还是忍不住痛苦得大哭起来。
“我会好好上学的,但我不想理你了,karli。”
她在晚上背对着卡尔哽咽着擦眼泪: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不是这样的,莉拉……”
卡尔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她生父的问题,埃里卡和罗尔夫的问题,这一切对莉拉来说依然太复杂和狗屎了,她不该听这些。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卡尔只能这样想。
这让卡尔几乎没法在工作结束后就立刻回家去,他很害怕面对也许在微笑也许在流泪的莉拉,没有他在家里,莉拉似乎自己过得更开心一点,她现在有个漂亮的家,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和玩具,可以经常邀请小女孩们到家里做客了。
她们会尖叫着换上仙女服,然后一起高兴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保姆们很好很温柔地照顾好了她们,要换成卡尔来陪伴,他可能反而确实陪不好呢,别的家庭里都是妈妈在做这样的辛苦工作,而卡尔觉得自己像叛徒,把忙碌都留在俱乐部里,仿佛以此来逃避责任。
卡尔只敢在她睡着后,上楼去,在黑暗中给她一个轻轻的吻。
莉拉和他赌气,但却又还是很牵挂他,有时留着歪歪扭扭的小纸条,用一块糖果压着,上面写着好吃;还有时做了彩色的折纸小帆船,沉默地放在桌子上。
药物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莉拉的房间中,让卡尔每天都心疼一会儿。
他对着卡拉OK玩具发了太久的呆,不过拉姆也没打断他,就只是举杯看着他。
卡尔肩膀长宽了不少,腰还是窄,胳膊肌肉线条变明显了,黑发垂在额头上,褪去了清瘦的少年感,是青年的样子了。
“莉拉还好吗?”
“……嗯?嗯。”
卡尔回神,抬起带着一点泛红的眼睛。
他实在是英俊,就连眼下挂着的淡淡的青,也像油画人物脸上画家特意藏的颜色,浅蓝的眼珠好像很容易就像蒙着水雾。
唇角淡淡的小小的痣,像一个失落的印子。
“你累了,karli。”拉姆轻声说:“回家吧。”
他爱家,他也害怕家,这该怎么办?
人和人的相处里,可以有哪怕一种方式,是既能彼此靠近,又不被伤害的吗?
卡尔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床,出门到俱乐部了。
更衣室和足球场成为他沉下心去遗忘一切投入的地方,在这样的心流里他能暂时从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