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拉姆并肩站在电梯里。
拉姆明明有一万种不得罪人的方法才对。
“我懒得费那么多心思嘛,有的时候当个威严队长简单又爽快。”
卡尔看着金属门上微微变形的他们俩:
“骗仁。”
“总要有人承担这个角色吧,队里都是老好人也不行啊。”
“我也可以做。”
“我不是在谦让和关照你,只是你在别的方面更擅长,karli,这是我们的分工协作。”拉姆心平气和地说:“不用感到莫名其妙的亏欠。”
“随便你。”
卡尔硬邦邦地说,但到了停车场,拉姆问他能不能陪自己去喝酒时,对方又还是硬邦邦地像个小木偶人似的点头答应了。
拉姆忍不住在心里笑,这不还是在觉得亏欠吗?
心软不是贬义词,没人不爱和仁义的人相处。
他在风里微微打颤,卡尔又默默地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明明他自己也很冷,但他努力咬住牙关不让人看出来。
拉姆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卡尔就是这样的,除非他自己要冻死了,否则哪怕别人只是有点冷,他也会选择脱了衣服。
除非他自己要饿死了,否则哪怕别人只是有一点点饿,他也会把自己的东西让出来给旁人先吃。
哪怕他要渴死了,他也只喝一口缓缓,水瓶还是交给更亟需的人——但其实旁人也未必是更亟需,只是喊得大声罢了。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不哭的卡尔受大罪。
拉姆在酒馆里特意挑了离壁炉更近的位置,让他能多烤烤火。
外头又下雪了,圣诞月又快到了,一年过得这样快。
卡尔想到去年巴拉克还坐在沙发上给他织毛线袜呢,一眨眼像一场梦了。
“托尼在勒沃库森过得挺开心的,都不想回来了。”
拉姆脱掉手套,拎开报纸,看了两眼后笑道。
报纸上是又拿到了这个月德甲最佳球员的克罗斯在夸勒沃库森的氛围好,大家比赛结束后总是一同去吃烧烤或开party,老帅海因克斯也特别慈爱,不像在拜仁时气氛总是很压抑,赛前抗压赛中抗压赛后还是抗压,顺便还得背锅,牛骨头都要在拜仁被压烂了。
想到上次客场比赛完克罗斯竟能在踢完全场上小包一背埋着头虎虎生风地狂走,跑得都快比车快了,被堵了还继续闹腾着小脾气——卡尔真弯下腰蹲下来说要背他了,他才终于变回冷脸小甜菜了,哼哼唧唧地和他一起吃饭去——在饭桌上还一反常态地偷偷踩穆勒的脚,真是一反常态的活泼。
到了勒沃库森,他一下子不像在拜仁时那副超过年龄的沉稳和憋闷了,更像张牙舞爪的大猫了,就连毛茸茸的金黄色脑袋,从背后看起来都像金渐层敦实的宽脑壳。
卡尔眨了眨眼睛,也勉强应和了一句:“确实。”
他老这么一副“我不再那么喜欢和你说话了!”的架势,拉姆觉得可怜又可爱,也不生气,报纸一翻又换了个话头:
“这个好可爱,莉拉有吗?放在家里玩很不错。”
时下很流行的小孩子唱卡拉OK的套装。
这还真的可以买一个,这样莉拉就又有理由邀请同学来家里玩了,办生日宴时也可以这么操作。卡尔不由得探头看,手指刚按上去,拉姆已替他把这一页裁了下来,边缘按压干脆再撕开,整整齐齐的,很漂亮。
卡尔现在住到他给妈妈和妹妹买的房子里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也算重新回归了家庭生活,母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其实回家时还是很有点幸福感和踏实感的,乌尔里克给他的建议是对的,这比像个幽灵一样住在巴拉克送他的房子里好多了,他也确实应该尽到更多照顾妹妹的义务。
9月新学期开始时,莉拉在新学校的手续也办好了,但她迟迟不愿意去上学,像是产生了某种抵触心理,卡尔这才知道了她之前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并深深自责和懊悔起来。
从分手之后,卡尔就一直是一头扎进工作里,给莉拉的钱是越来越多,现在保姆和护工直接雇了三个倒8小时班全天候陪伴,但在生活上他无力像高中时一样搂着妹妹一陪就是一两个小时,不光是因为工作经常让他脱力了,还因为他很担心自己本质不佳的情绪会被妹妹发现,反而惹得对方要来照顾他。
莉拉也是情绪很敏感的小女孩,意识到卡尔不高兴时,她就会很不安,用尽方法希望让他开心起来——可是,可是卡尔就是开心不了啊。
他只好隐藏自己。
在了解了莉拉为什么不愿意去学校后,卡尔立刻产生了公开兄妹关系的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莉拉上学时就有了值得开心的理由,卡尔会亲自送她去学校,见她的同学们,老师们,请求他们平和普通地对待她——不用太照顾,只要不去欺负嘲笑莉拉就好。
他很确信自己有这样的影响力,慕尼黑几乎全是拜仁球迷,大家都很喜欢卡尔,这不是他的自恋,而是从欧洲杯回来后他非常真实的感受。他的好性格,好相貌,好的表现,都化成公众对他的喜爱了。
乌尔里克非常理解他,并立刻做了一些尝试,但很快就面露难色地告诉他不行。
“解释不清的,一调查就能发现妹妹是私生子,你父母秘密离婚了倒不可怕,但莉拉的事如果被发现,对她来说不是更大的伤害吗?”
卡尔很难受:“妈妈就不能替莉拉改掉姓氏吗。”
“……她的父亲可能还是享有监护权的呀,法律程序上母亲不能独自修改。”
不得不直面母亲情夫这件事让卡尔更难受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约那个男人见了一面。说是约定也不恰当,对方被埃里卡放在了画廊工作,是个其貌不扬的画家,他抽象的画作挂在空荡荡的画廊中,在无展览时用来当装点,卡尔留了假名字来买画,提出想见画家一面。
等了快两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按卡尔现在的薪资,这两小时算是非常昂贵的了。但他没有动怒,而是站了起来和他握手,示意想请他喝咖啡。
在听他亮明身份后,一直满脸傲慢的男人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卡尔口罩上的蓝眼镜,手里的烟差点烧到皮肤,匆忙按灭在烟灰缸中。
他们坐在室外,人来人往,嘈杂反而成了最好的隔离音。
“这怎么可能呢。”男人咳了一声:“莉拉毕竟是我的女儿,没有让她和妈姓的道理。”
他根本没付过一天抚养费啊。
也就是埃里卡这样的人,才不会起诉,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留有监护权的。
能和埃里卡长期交往的男人一定是吸血鬼,卡尔一点都不奇怪,也不想和他掰扯,只是平淡地问:“你想要多少钱?”
男人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