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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 第195章 大人有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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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探花大人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1-01 10:07:15 来源:源1

困在驿站的日子到底是无聊的,无聊又没有底。

既到了赵国的雨季,这边关也开始三天两头地下雨,一下雨南平公主和宜公主便愈发地没有旁的事可做了。

南平公主和宜公主得空就黏在阿磐身边,一旁一个,一人抱住阿磐的一条胳膊。

南平公主道,“听说东壁还有个云姑娘,也给王父生了个孩子,那怎么行?磐姐姐势单力孤的,没有我们姊妹给你壮势,必被那云姑娘欺负了去。”

宜公主也附在阿磐耳边,“磐姐姐不会被欺负!我见过磐姐姐用弩箭杀人!”

阿磐记得那夜射杀刺客的时候,两位公主是都昏死过去的,因而便问,“宜公主怎会看见?”

宜公主悄声道,“我偷偷看见的,晕过去的时候偷偷睁了眼,可是人一死,就又吓晕了过去。”

哦,是。

南平公主闻言,与宜公主益发抱紧了阿磐,“磐姐姐叫我们南平和宜儿就行,我们喜欢磐姐姐,磐姐姐能保护我们,我们以后就跟着磐姐姐。”

她们姊妹二人不讨人嫌,在深宫里被宠大的小公主没什么心眼儿,有什么说什么。

她们还成日凑在阿砚跟前,争着抢着抱阿砚,抱着就不肯撒手。

南平公主道,“可别说东壁不养闲人,反正我们也不会闲着,我喜欢砚公子,他长得漂亮可爱,以后我们就和砚公子一起玩儿。你瞧瞧,砚公子笑,砚公子喜欢我们呢!”

宜公主也跟着要去抢小孩儿,抢不着就急得团团转,“姐姐给宜儿抱一会儿,给宜儿抱!”

她俩不管是谁抱,赵媪都没有放心的。

除了阿磐,谁带阿砚她都不会放心,总是跟着,盯着,嘱咐着,“哎呀,可当心点儿啊,宜公主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南平公主今岁十八,年长一些,还算得上是稳重。

宜公主呢,宜公主才十五岁,才过了及笄的年纪,抱着孩子脚下生风的,简直吓人。

宜公主道,“我都及笄能嫁人了,才不是孩子呢。”

赵媪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双手臂大大地张开,随时准备接孩子,“啊呀,快给嬷嬷吧,公主金枝玉叶的,可不要累坏啦!”

宜公主道,“我不累,我就是喜欢砚公子!”

谢砚被提溜着跑来跑去,一点儿都不怕,还乐得嘎嘎大笑,叫着,“要!要!要!”

南平公主还道,“嬷嬷过于担心了,多一个人陪砚公子玩,不是很好?”

她们姊妹二人霸占着谢砚,就是不肯松手,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

连阿磐喂奶,她们都要好奇地来瞧。

一人惊叹,“砚公子吃的真香啊!”

一人也啧啧称奇,“我们小时候只吃过奶娘,没有吃过母后!”

是啊,阿砚这孩子打小就会照顾自己,咕叽咕叽喝奶,每回都把肚皮撑得鼓鼓的,哪肯要自己饿着。

公主们还要捏捏谢砚的小脸,去捋那撮朝天竖起的胎发。

谢砚自小身边人多,见了生人也不怕,公主和将军们逗他,他从来没有哭的时候,成日里笑眯眯的,这样的小孩儿最讨人喜欢。

便是此时,一双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吃着奶还要去瞅那两位小公主。

那两位小公主见状高兴极了,愈发凑上前来与阿磐说话,“磐姐姐你瞧!砚公子就是喜欢我们!嘻嘻!”

小黄在一旁拱来拱去,扯完了南平公主的袍摆,便去扯宜公主。

有人死去,有人新生。

相比起日暮沉沉的死去,谁又不向往鲜活的新生命呢?

不必说,谢砚就是很抢手。

不管公主们怎么霸占,只要出了门,谢砚身边总是呼啦啦一群人跟着,这中间,还要加上一只屁颠屁颠的小黄狗。

驿站围杀那夜,将军们提前喂小黄吃了带蒙汗药的肉,小黄睡得四仰八叉的,不然早被千机门一刀宰了,哪还能在这儿摇尾巴。

将军们早早地就开始教谢砚站立,走路,司马敦还要驮他骑大马。

似什么陶响球,小泥偶,千千车,竹蜻蜓,到处去搜罗,搜罗不来就动手去做。

他们还要给阿砚做小木剑,私下里早就偷偷定好了,以后谁做小公子的先生,谁做小公子的师傅,谁教诗书,谁教剑术,谁教功夫。

十里开外魏赵两国大军正面对阵,这驿站里倒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阿磐忍不住想,真希望这世上再没有打仗了啊。

武王赵叙是在次日走的,他走的那日一大早,阿磐是在谢玄怀中醒来。

夜里枕着他的臂膀,睡得十分踏实。

醒时那人还阖着眸子,便是睡梦中也依然蹙着眉头。

怀王四年那十个多月也一样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你瞧他原本那一头乌黑的发,经了那十个月的困顿磋磨,曾生出了许多华发。

而今从赵国的北地至这七月,又已经过去了四月之久,这四月来那华发并不曾少去,反而竟又新添了不少。

从前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人呐。

真叫人心疼,也真叫人心中酸涩。

如今想来,才察觉自己已经不知有多久都不曾好好地看过她的大人,不曾好好地看过王父谢玄了。

她不好受的时候,他又何曾好受过呢?

那千千万万重的事,国事,军事,家事,心事,千钧万担,全都压在他一人肩头,他才是那个有苦难言的人呐。

他不如中山君那么能说会道,他不说,她便以为他仍如从前那么强大,以为他是铜墙铁壁,金汤城池,以为他至大至刚,坚不可摧。

到底是血肉之躯,谁就生出一副钢筋铁骨呢?

偏偏她不肯体谅,就那么与他僵着。

她想,不能这样欺负他啊。

鼻尖酸酸的,抬手轻抚那人眉心,你瞧,他的眉心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偷生出了细纹。

他的眉心蹙得多紧啊,她抚了总有好一会儿才算把那眉心将将抚平。

外头黑压压的,一大早便下起了潇潇急雨,好在这客舍里残烛摇曳,她偎在那人怀里,一点儿都觉不出冷来。

那人眼睫翕动,缓缓睁开了眸子。

他问,“阿磐,哭什么?”

她这才察觉自己眼角湿湿的。

是啊,哭什么呢?

在大人怀中安睡,她该欢欢喜喜的才对。

脑袋埋在那人胸口,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大人眉心,蹙得厉害。”

那人笑,“做梦罢了。”

阿磐紧紧抱那人,脸颊贴在那人敞开的胸膛里,听着那人有力的心跳,“大人在为什么事生愁?我在梦里也听见大人叹息。”

那人轻抚着她的青丝,在那雨声里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道,“梦见四处找你,梦见你,死了。”

你瞧,他也仍旧被那十个月彻夜魇着,不能安枕。

听了这样的话,眼泪就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垂着眼帘,将眸里的一眶水遮住,然而那水却似洪流一般,仍旧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阿磐做得不好,一次次惹大人伤心,大人全都闷在心里,怎么从来都不肯责怪一声啊?”

他该怪她,斥她,该好好地与她对峙一场,有什么便说什么,便斥什么,万不该把什么都压在心头啊。

可那人揽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总做不好,总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是啊,正是因了都是彼此的唯一一人,正是因了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因此才一步步错过了这么久,也彼此折磨了这么久。

抹了眼泪,可眼泪又冒了出来,兀自叹了一声,告诉那人她所看见的,“大人有白发了。”

那人笑叹,“人总会老的。”

他愈是不以为意,她愈是心疼不已。

那芝兰玉树的人天生俊美无俦,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颜色,他竟肯说一个“老”字。

“大人二十有七,是最好的年纪。也记得初见大人的时候,大人的头发也是极美的。”

那人一时无话,知道,“不哭。”

阿磐仰头望那人,那人眸光定定,漆黑的眸子半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磐轻声开口,“我想,与大人做个约定。”

他还是那么舒眉展眼地望她,“你说,我听。”

她心里酸酸的,“大人以后有什么话,不要藏在心里。”

那人应了,“好。”

她还说,“阿磐做得不好的地方,大人要说出来。什么都闷在心里,会把人闷坏的。”

大人话少,她知道,因而这是顶重要的事。

那人仍旧应了,他说,“好。”

阿磐披好衣袍要起身,与那人温柔说话,“阿磐为大人束发吧。”

那人依言起身,没有不应的,他说,“好。”

好。

为他正衣。

束发。

戴冠。

真不忍看那青丝之中夹着的华发啊,每一根皆是因她而生,因她而起啊。

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她想,以后,再不离开大人。

再也不了。

这空当有人在外头低低禀过几回。

“主君,黄门侍郎进驿站了,向赵王奉送了十二毓大冠冕。”

“赵国三公也进驿站了,带了和约来拜见主君。”

“主君,赵王身边的侍郎来禀,说赵王走前,想再看一眼小公子。”

“说赵王喜欢那个孩子,要是能抱抱他自然好,若主君不愿,便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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