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多的保安亭內,燈閃爍個不停,紫苑小區今日值夜的安保員手裡死死攥著防暴鋼叉,盯著玻璃上不知何時出現的血手印。剛剛這裡絕對還什麽也沒有!
“可能是水質汙染導致的急性感染……”
根本不是這樣!剛剛上任的安保員今天下午才打聽到,死去的十六個人都是紫苑小區的住戶,死因根本不是器官衰竭,他們的心臟被挖掉了,而且奇怪的是,體表沒有任何傷口,有什麽東西從內部切掉了血管,然後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心臟取出來了,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也不是什麽疾病能導致的,這是一起超自然事件。
可是這裡的工資高,日結,沒人競爭……他需要這筆錢,窮人不能怕這些超自然的東西,雖然命就只有一條,但從這個崗位上離開,生不如死就比死好多了麽?
不行,不行,安保員想著,得拚命,但不能就這麽輕易把命留在這,推開門,然後跑出去,反正手冊上沒說值班一定得呆在保安廳內,他有這個想法的同時,毫不猶豫地衝出門。
黯淡蒼白的燈光隻驅散了少得可憐的黑暗,小區裡的一切似乎都在隱瞞著什麽,密集的建築設施造就了各種陰暗的角落,街道上被拉長的不知什麽東西的影子搖曳著。四周瘮人得要命,風一陣一陣吹拂,讓快要枯死的灌木簌簌作響,除此之外沒別的聲音了,仿佛一瞬間來到了荒無人煙的地帶。
他轉過頭,那保安亭內的燈恢復了,窗戶上明明什麽也沒有,哦,看來是幻覺……
一眨眼,他又回到了保安亭,坐在簡陋的椅子上,腿酸痛著,嗓子沙啞,他氣喘籲籲似乎已經跑了不知道多久。
燈滅了,破碎的燈罩落在水泥地上,這簡陋毫無防護能力的活動板房裡,他背後的筆記本電腦發著藍色幽光,讓他清楚地看見面前的玻璃,已經被血手印佔滿了。
他這才想起,他早就有跑出去的想法了。
然後呢,他這樣做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然後一眨眼,或者一轉頭,又回到這裡,他大聲喊過,一遍又一遍撥過電話,但是沒人理他。
余光瞟見一抹蒼白的身影,他轉過頭,另一扇窗戶上多了一個手印。
尖銳的物體劃過金屬,令人不安反胃頭暈目眩,這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
他轉過身,發現鍵盤上多了幾根長發。他想起一周前,一位女子從樓上跳下的惡**件,據傳那人受到過家暴,據傳那人遭到過排擠。
但,他才剛來,和這人的怨恨有什麽關系,不過也只是一個為了活命賺錢的可憐人而已,何必盯上他呢?
汗水一滴一滴流下,他看見腳邊的水泥地上突兀地出現了一雙血腳印,光腳……那個女孩也是光著腳從樓上跳下的。
“我可以理解你,我可以幫你!”他心想,或許,同情和幫助可以解決問題。
但回應他的,只有一股從肩膀緩緩滲入骨髓的寒意,他的雙目看不見任何東西,身體也無法動彈,痛感從肌膚滲入體表,像根扎入土壤般翻動血肉,最終深入心臟。
在一股更加猛烈的,宣告死亡的痛覺來臨之前,他明白了這隻惡靈的意思:“我不要你的幫助,我隻想剖開你的心。”
……
公交車停靠在紫苑小區附近站點,一名背著包,裹著灰色風衣的小男孩急匆匆跑下車,蹦蹦跳跳地進入小區大門。
保安亭被一張黑布罩著,來來往往的人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鬱的神情,附近牆上的小廣告沒人清理,上面是一系列“驅邪大師”的聯系電話,最醒目的位置掛著一張海報,頗具壓迫感的紅衣女鬼圖片上寫著:“如果你逝去的親人回來了,請記住,他們已經不是你的親人了。”正下方署名:“精神疾病預防小組宣。”
衣衫襤褸雙目迷離的老人依靠在牆邊,向周圍的人大喊著:“它們來了,它們來了,人類所作的事終於受到懲罰了!你們難道還沒有醒悟過來嗎?”不過周圍沒人搭理他。
看到一位上還洋溢著單純活潑笑容的小男孩跑進小區,老人嗤笑起來,衝他吼道:“小屁孩,無知真是一種幸運,給你一句忠告,趕快離開小區,去你親戚家住吧!”
“我不是這個小區的,老爺爺,你能告訴我這裡具體發生了些什麽嗎?”
“什麽,那你來這晦氣地方幹嘛?”
“我們班玩大冒險,讓我來這裡呆一晚上,如果我成功了,他們就每人給我一塊糖,證明我不是膽小鬼。”小男孩歪著頭說,一臉傻乎乎的樣子。
“你不怕鬼?”
“媽媽說,這些都是人害怕胡思亂想出來的,我不信這些東西,我只是來這裡向同學證明我不是膽小鬼,順便拍點視頻發網上賺零花錢。”
聽到這裡老人癲狂地笑了起來,“你叫啥啊,我看我到時候給你墓碑上寫什麽?你們,你們一個個年輕人就是一個個活膩了,不信邪,聽我勸,離開這裡!”
“我……叫童明皓。老爺爺,你怎麽能咒別人死啊,我今天一定要在這裡過夜,我建議你不要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童明皓一臉嫌棄地轉過身,那個老人無奈地笑著;“上天給你機會,你都不要啊。”
“最近有傳言,說紫苑小區發生了超自然事件,很顯然這都是危言聳聽,今天,來自惠靈市的小學生要破除謠言,在這裡進行持續一晚上的探索。”他拿出手機自拍,將枯黃的植物,滿牆的符紙錄入視頻,邊拍邊走,不小心踢倒了什麽東西。
是一尊粘土捏成的神像,童明皓沒有將它扶起,而是抬起腳,往上面再來了幾下,徹底將其毀壞。“每當遇到無法解決的事,總有人會將希望寄托到這些泥偶之上,浪費時間金錢。”他對準破碎的神像拍攝著,一旁的香有兩柱燒得有些快了,迅速變成兩短一長的狀態。
風呼嘯著,拍打得玻璃左右晃動,牆上有符咒被風撕下來了,像喪葬之時被熱氣帶上天的紙錢飄飛在空中,飛蟲躁動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殘陽被裹挾在大塊大塊結痂般的烏雲之下,只有一抹猩紅血光從傷口般天地相接的位置勉勉強強支撐著光明。
“玩筆仙,還是碟仙,得找個刺激點的。”童明皓坐在長椅上玩著手機,四周的灌木在沒有風的情況下晃動了一陣,不過他注意力全在手機上,直到雨滴簌簌砸下,路燈亮起,他才發覺天已經黑了下來。
小區裡有一張供桌,放在之前那位輕生女孩死亡的地點,童明皓有點餓了,他走過去,從上面取了一根雞腿吃。
“啪嗒。”一雙血腳印出現在他身後,不過他沒注意到,匆匆進入單元門,走入地下室,這裡的房間都是儲物室,一些商戶會租借它們用於存放東西,昏黃的燈光給堆滿雜物的過道鍍上一層令人不安的光輝,微弱的腐臭味到處都是。
童明皓打了一個冷顫,一番猶豫後打開手機緩緩向深處走去,“這裡很陰森,根據那些玄學的歪理,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是鬼平時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它們的家,我要在這裡呆一晚上了,這期視頻很不容易,希望大家多多點讚。”
突然,他踢碎了一個盛有米粒的碗。這碗看起來頗有年頭了,其中拌著香灰的米粒散落一地。
“啪嗒……啪嗒……”濕漉漉的光腳板踩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此時童明皓已經將書包丟在一邊,站在走廊中間開了一局遊戲,音樂放得挺大,蓋住了腳步聲。
牆面滲出水來,四周的空氣變得潮濕寒冷,一道血手印出現在走廊牆壁上,緩緩移動劃出一道血痕,向著狂妄的男孩靠近。
終於,一雙血腳印立在童明皓身後,血淋淋的模糊雙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色的長裙從虛無中現身,雙手在接觸到風衣不久後便迅速實體化,它試圖將手從風衣上拽下。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我沒想到我能成功。”童明皓扔掉手機,雙臂從風衣中褪去,暴露出藏在風衣內部密密麻麻的怪異咒文。
幽靈腫脹的臉扭曲起來,它虛弱無力地倒在地上,風衣好像一塊巨石壓在它身上,讓它難以動彈。
“請容我介紹一下,這是融合了各個不同文化法術的,我專門為你們開發出來的法術,我看外面那些符咒對你沒用不是嘛,所以我想著,多搞一點,種類多一點,製作符咒很花精神力的,我做了一周多,嘿嘿嘿。”
他顫抖的手臂打開書包,從中拿出一把刻有怪異圖案的柳葉狀小刀來。
“怨恨我,求求你,你們體內的超自然力量可以將這種情緒轉化對嗎,我想要知道,更進一步知道。”
刀刃從幽靈身上切下了一截手指,被切下的部分迅速化作煙霧消失,然後從漆黑的傷口處緩緩冒出白煙,一切恢復原狀。
“哇!感謝你的演示,我就想看到這些,我看到黑色的東西。”他從書包裡拿出一根黃銅材質的注射管, 插入幽靈的脖子,將活塞緩緩推下。
“我不知道這些草藥有沒有用。”他又拿出另一根注射管,“所以我又準備了別的藥劑。”
“如果你還能動彈的話,盡情折磨我吧,哈哈哈。”
童明皓揭開了風衣,然後提起柳葉刀,對著幽靈的腹部胸部切下。
“我要看到更多,我必須更加了解你們。”
“我們,我們必須要飛升,你們體內的超自然力量,這詭異世界運行的機理就體現在你們身上,你們是完美的,但還不夠。”
“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童明皓喃喃自語著,激動地切開幽靈的胸膛。
“你們的內髒是黑色的,好奇怪啊,能流動,像液體一樣!”
幽靈的身體冒出白霧來。
“不要,不要,不要就這樣離開!”
“為什麽你們死掉的時候會消失,不要!算了,我動作更快一點吧。”
他急忙從書包裡掏出錘子,“這不符合解剖規范,但沒辦法了不是嗎?”
狠狠朝著幽靈的腦袋砸下,一次又一次,“快點,快點,讓我看看裡面!”血四處亂濺,將童明皓卡通圖案充滿童真童趣的短袖染紅。
看著幽靈的腦袋冒起白煙,童明皓拿出刻有咒文的鉗子,夾在剛剛錘破的腦殼上,咬緊牙齒用力。
白色的霧氣瞬間吞沒了走廊,又在刹那間消散。
童明皓濺滿鮮血的,肉嘟嘟有些嬰兒肥的稚嫩小臉充滿激動,在幽靈腦袋破殼的瞬間,他看見了。“哦,原來裡面是紅白相間,像是漩渦一樣流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