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几秒,突然低下了头。
“……没事的。也没怎么。”垂下的脸让舒星未看不清表情,“只是有点意外。因为星未还没有说过谁是自己的朋友呢,乍一听到,忍不住吓了一跳。”
“说什么,你也是我的朋友。”
“…………”
舒星未本意是为了安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后,眼前的人心情似乎变得更差了。
见他还一直在原地不动,他往台阶下走了几步,主动攥住了对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走吧。快点。”
在他的催促下,宴旧终于乖乖地跟了上来,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露出了相当听话的模样。
两人来到了四楼。
舒星未松开手,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
“明天见。”
下一刻,宴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要回去吗?”
“嗯。”
“等下还要过来见我吗?”
“今天不行。”
美瞳戴久了,有点不舒服。
舒星未想早点回去,把美瞳摘下来休息一下,如果能研究一下眼睛就更好了。
计划是这样的,但是——
“可是,我一直在等你……本来见面的时间就很少。今天真的不可以吗?”
落下的话音小心翼翼的,身体也很快贴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
“求求你了。”
舒星未:“……”
好可怜、那副样子。
他想让自己拒绝,不能一味地纵容。
“我的膝盖站久了,所以现在好痛。星未真的不可以帮我看看,要放弃照顾我吗?”
明明知道不会这么巧合,但是——
舒星未还是忍不住道:“痛吗?”
宴旧的下颌贴在了他的头顶蹭蹭、顶顶,发出了软绵绵的声音:“很痛哦。”
“……我等下帮你看看。”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
“星未,我后天就要参加在线的入学考试了。”
“……嗯。”
“你不在的时候,我努力地认真复习了,一定能到你的班上的。”
虽然他现在读的只是公立高中,但是也有普通班、平行班和火箭班的区别。
舒星未知道宴旧是天才,曾经在辅导对方功课的时候,那种过目不忘的能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不如说现实几乎没人能办到。
但这样完美的人,却毫无自理能力,有着爱撒娇的致命性格缺陷……
宴旧打开了门。
舒星未走进后,看了一眼沙发的位置。
宴叔叔坐在熟悉的破旧沙发上,还是背对着客厅。
电视机是老旧的款式,仿佛时间定格在了十年前,即使在没有信号的时候冒起了白色的雪花,唯一的观众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以及什么动物腐烂的味道。并不难闻,只是有些头晕。
在这里,总有一种身处十年前的凝滞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陈阿姨呢?”
“她有事。”
“哦,这样。”
舒星未没有深究原因。
他对宴旧的父母毫无好感,因为他们根本不配作为对方的父母。
即使在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他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侮辱、咒骂的声音。
哪怕是谁都不敢反抗的成年人,对孩子有了任意支配的特权,这样膨胀的自尊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现在这对父母之所以这么沉默,大概也只是因为宴旧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无依无靠,不再可以肆意打骂了。
和他父亲一样。
欺软怕硬的货色。
“是这里吗?”
“嗯。”
舒星未轻轻碰了碰,有点心疼:“下次不要在楼道等我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会快点回来的。”
如果知道,他就不会和主角聊那么久。
想到对方在寒冷的楼梯里等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他就觉得脑子里难以忍受。
“没有下次了。”
宴旧盯着他,确认一般说道。
“我马上就要和你一起去上学了。不再像是现在这样短暂的时间,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一个人的。”
“……嗯。”
面对如此病态的发言,本应该说点什么,但舒星未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让对方坐在了沙发上。
在他寻找医药箱的时候,宴旧一直没有动,只是跟着他的动作,视线一直左右移动着。
虽然动作很乖巧,但是因为视线太过于专注,而让人感觉到一种非人的悚然。
舒星未半蹲下来,谨慎地将对方的裤腿挽上来,查看他刚才所说的作痛的膝盖,轻轻地拿手揉揉。
他小心翼翼、担心弄疼了对方。
在他头顶,看了一会儿的宴旧突然道:“像这样缠着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想一辈子都看着你。已经超越了我在书上看到的距离。一般人类是不会这样的,对吗?……你会觉得我不正常吗?”
虽然舒星未没有抬起头,但他却感觉到那股视线,一直这样紧紧地凝视着他。
“不会的。”他道。
“……真的吗?”
“嗯。”
“为什么?……骗人。”
“不会。在我眼里,你永远不会不正常。”
裤腿被他手动挽起。
他看到了宴旧膝盖上的伤痕。
小时候摔倒在碎玻璃上的伤口,即使痊愈了,现在也残留着淡淡的痕迹。
舒星未仍然记得——
那个时候的、被其他人称之为“恐怖”的宴旧。
对方一直面无表情、像什么麻木的生物。
即使是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孩子,也不吵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难以接近。
据说之前喜欢说话,但现在不这样。喜欢吹嘘的性格变得彻底,成为了现在沉默寡言的存在。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舒星未不知道,但在那天夜晚公园相遇后,他开始主动关注起了对方,特地去了解了对方的消息。
不远处,他一直在看。
宴旧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放学了所有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只有他一个人,慢吞吞地、面无表情地待在教室里不知道离开。
如果不是舒星未忍不住上前拉起他,和他一起回家,对方很有可能会在黑暗里的教室里坐上一晚。
过了几天,宴旧又一次流着血一瘸一拐地跟在其他同学身后,那副样子很奇怪。
但即使是老师,居然也不关心他。
那时,舒星未也是这样把人带进教室,让他坐在课桌椅子上,挽起裤腿查看伤口的。
柔软苍白的皮肤上,镶嵌着被打碎的玻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