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变化。
黑暗从四面八方爬向了他的小腿,顺着椅子阴冷地覆盖在他的身上。
【六年级的时候,宴旧第一次对他说出那句话——】
黏糊糊的夏天,头顶蝉鸣发出聒噪的叫声。
两个小孩子顺着沥青的泊油路,头顶树影婆娑摇晃。
皮肤因为高温发烫,即使是用眼睛去看,似乎也能看到从地面蒸腾起来的热气。
舒星未拉着宴旧的手,朝着两人家里的方向走。
对方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那张脸上只是面无表情,这是盛夏,两人交握的掌心渗出粘腻的汗水,但谁都没有提出松手的建议。
“你的手好冷。”舒星未道。
“……”
“是因为感冒了吗?我听说夏天也会感冒的。”
他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下手心的温度。
“回去后在家里乖乖等我,我等下把家里的药带来,一定要记得吃。”
宴旧看了他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对方总是这样。
不太爱说话,反应也很迟缓,有种懵懂的感觉。
如果不拉着手,就不会走。
如果不问,身体出了问题也不说。
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不是几个小时前他发现了对方没有在家,慌忙地折回了教室去找人,这家伙大概会一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待到第二天。
他总是用那双大的吓人的灰色眼眸看着人,里面什么都没有。其他人觉得很害怕。
但舒星未喜欢看到那双眼睛。
像一口深黑的枯井,只能投映出他的身影。
“明白了吗?身体不舒服要和我说。”
“……”
“听明白了吗?”
舒星未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也不太在意对方会不会和他对话。只是两人马上就会成为初中生了……这样的性格让人很担心,如果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会怎么样。
正在想着的时候,拉着人的动作停住。
宴旧突然站定。
两人的步伐滞留在了原地。
舒星未朝身后的人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强烈的日光透过树荫落在地面,汗水滑落了下来,在人的身上蒸腾出了热气。
“星未。”
“嗯。”
“星未。”
“什么事?”
声音很耐心。
“星未……”
“怎么了?”
眼前的人迟迟不说话,只是叫他的名字。好像只是单纯想叫他的名字而已。
“哪里不舒服吗?”
舒星未伸出手,担心地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入手一片冰凉。
周围的热气都消散了,给人一种麻木感。
柔软的发丝夹杂在他的指缝。
发丝下,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人不合时宜地想到湿漉漉的小狗。
“没有。”
对方伸出手,按住了他放在额发上的手,透过发丝看他的眼睛。
“你对我很好。”
“当然了。现在才发现吗?”
舒星未的本意只是随口一说,但话音落下后,宴旧却还是这样盯着他。
“嗯。我发现了。我一直在看着你。”
“……”
为什么,这么郑重其事?
因为对方的态度,让原本正常的对话都带上了别扭的、奇怪的氛围。
心跳的有些快,不听使唤。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然,舒星未立刻移开视线看向散发出热气的地面。
就在两人鞋边,小蚂蚁在排队爬远。
他不自然地说。
“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了?为什么对你好……之类的。”
他没看眼前的人的眼睛。
“不会问。”
“……?”
宴旧:“因为我喜欢星未。”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很喜欢星未,所以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接受,”宴旧说道,拉起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住放在自己脸上,“我已经决定好了,以后会一直、永远全心全意地喜欢星未——你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你不要我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去做。我很乖哦?”
这是迄今为止,对方说过的最长的句子。
是因为紧张吗?
他感觉自己手心渗出了薄薄的汗水。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致使的头晕目眩,又或是因为对方那幅冷漠的面孔忽然被打破,长句子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他没有说话。
“星未不相信吗?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啊。喜欢你今天回学校找我,喜欢你拉着我的手,喜欢你照顾我的样子,当然,最喜欢的是你可能也喜欢我这件事,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
“我的话,很奇怪吗?”对方又道。
……
为什么有人能做到不爱说话,一说话就全是这种话。
交握的手指蜷缩,小指抽搐了一下。
舒星未心脏扑通作响。
急于破坏此时酷热夏天带来的躁动,他的视线匆忙转到了别的地方。
“……不奇怪。”
“真的吗?”
“……嗯。”
“你这样认为就好。”树荫摇晃,宴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地、浮现出了令人目眩的笑容,“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其他人我全都不在乎。只有你最重要,因为——”
舒星未不禁屏住了呼吸。
忽然间,他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其实早也这样想过。
从相遇开始,这样的念头就已经入-侵了他的生活。
宴旧继续道。
“因为,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因为,我需要你……”
“啊啊,终于——找到了!”
猝不及防,一道刺耳的话骤然插-入画面,宴旧的声音戛然而止。
舒星未骤然清醒。
与此同时,他脑内的场景突然崩坏。
酷热的夏日转瞬坍塌,四肢被真正的寒冷侵袭。
记忆结束,他回到了黑暗的教室。
舒星未的眼前,瞬间映入了一张被舌头堆挤地看不清原本长相的面孔,它眼底满是恶意的、兴奋的、躁动交织的情绪,眼珠愉快地盯着他。
“星未,太可惜了,我们游戏结束了,”它喘着粗气说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能感觉到,他可是——对你撒了一个不得了的谎啊!”
第20章“宴旧,会撒谎?”
它在说什么。
撒谎……?
宴旧,会撒谎?
那个十年来从未单独出过门,只是一味地依赖着自己的人。
虽然宴旧现在的话变得比之前多了,但舒星未仍然记得对方最初隔绝的模样。体育课只知道坐在台阶上,树荫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即使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