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舒心地叫唤了一声,喜悦溢于言表。
“不!这一点都不好!”鲍德温夫人瞪了他一眼,“我该感觉到无比的痛苦才对——我喝的是堕胎药!不是什么气泡饮品!”
鲍德温先生讷讷点头,“也对……那这药,是不起作用咯?你确定你没有搞错步骤?”
一头黑色长卷发的女人不说话了,但不是因为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魔药水平,而是她隐约意识到,也许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要来到人世间了……所以说,那金币到底是施展了多么强力的安胎咒,才能这样的效果?
明明考虑到这点的她,已经把药量加大了几倍。
别说是应该被好好呵护的孕妇,就是身体强健的运动员,也该被搞得腹痛难忍才是。
鲍德温夫人的手扶上了小腹,眼里的复杂的情绪混合。
在几次尝试失败之后,夫妇俩就放弃了采用更加暴力的手段,而是把精力转移到对金币的研究上来。
鲍德温夫人提前记录的照片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金币上雕刻的形状,以及背面环绕着分布的文字——就算博学如他们两个,都对这语言感到陌生。
不过图案倒是相对容易辨识,只是就算把其外形拓印下来,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生物。
“这应该只是局部……嗯,但是有什么生物或者信仰的象征,是有触手状器官的呢?”鲍德温先生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喃喃自语,“克拉肯吗?可是海怪和生育,好像关系也不大?”
鲍德温夫人也没有头绪,怀孕之后,她就暂且搁置了外出寻找其他神奇物品的行程,打算在家里养一阵子身体,和丈夫一起研究——他们已经接受了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的事实,也决定要负起责任,好好把血脉的结晶抚养长大。但要他们彻底对金币带来的变化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手边,摆了成堆的、年代古旧的巫术手札,但都没有提到和这上面的生物有所相似的存在。
“或许我们该从金币背面的文字入手。”她说,“你有找到相关的记载吗?”
“哦,这个……”鲍德温先生有点犹豫,“我确实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他站起身,跑到架子边取下最顶上的一本书,“你看,是不是和这个教授记录的文字有点相像?但是根据这个教授的说法,这些文字是他从一个古老的洞穴和一些古董上摘录下来的零碎部件,其年代至少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以前,你不觉得,那枚金币看起来有点太新了吗?”
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那枚金币崭新的外貌,之前那一家子也不可能轻易卖给鲍德温夫人——要是古董的话,可比她的报价值钱多了,也会更有研究的意义。
“可能是附魔的效力让它保持在了原本的样子……”女巫出身的鲍德温夫人见怪不怪,虽然能够保持几千年的力量,确实很令人胆颤,“又或许是后人再雕刻上去的。”
“我还是觉得这金币不一般。”男人嘟哝了一句,但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注意力移到了书页上,“如果这个教授的猜测没错,那这些字的含义,应该是一个称号——‘黑暗丰穰之女神’。”
鲍德温夫人点点头:“——完全没听说过。‘黑暗丰穰之女神’……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我们可以去找找这个教授,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出去找他?可是,你还怀着孕呢……”
“才两个月而已,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孩子有多顽强。”
“这倒是。”鲍德温先生轻柔地摸了一下她尚且平坦的肚子,“不过,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是为了多陪陪这个孩子。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鲍德温夫人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不同意。”
“老爷和夫人,就这样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找到了那个写下书籍的教授。”匀速行驶的轿车里,男人低沉充满魅力的声音,诉说着这个故事,“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鲍德温夫妇软磨硬泡,终于从一些知情人口中,得知了“黑暗丰穰之女神”的原貌——这只是伟大的祂的称号之一,其余还有“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万物之母与不可言及者之妻”。
而祂真正的名号,迪恩则从来没有在讳莫如深的鲍德温夫妇口中听到过。
因为触及到了不可言说的领域,他们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迪恩不知内情,但也猜到那金币上所刻之物,不是他们这样的凡人可以冒犯的范畴,所以他也默认了夫妇两个的放弃,只希望他们能够把精力拉回到正事上来——鲍德温先生活不过四十岁的命运,似乎还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还没等到他听说老爷夫人取得了任何进展,他就先行一步,走到了鲍德温先生之前。
人的生命总是这样,随时都可能被一场意外带走。还没看见凌晨的月亮,他就陷入了永恒的死亡。
把迪恩的尸体下葬的那一天,鲍德温先生的头埋在了妻子纤细的肩颈里,无声的泪水浸透了对方黑色的礼服。
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期待过他的出生,甚至差点把他扼杀在身体里,虽然鲍德温先生清楚,他的父亲是一个可怜的疯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原谅他。
所以他一次也没来祭拜过这个开/枪/射/杀了一众亲人、最后自/杀的男人。尽管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但他们说是形同陌路也不为过。
事实上,在他的心里,抚养他长大的迪恩,才算得上是父亲一样的人物。
虽然他嘴上不会把这些深厚的情感说出口,但在心里,他一直这样默默地认为着。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把家里的产业尽数折现之后,分了一半给这位尽职尽责的管家——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让那些正人君子都感到眼红。
鲍德温先生一直清楚,他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他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他的童年是孤独的,他头上吊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更是有随时坠落的危险。
可是有那么一些日子,他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他有胜似血亲的管家陪伴在身边,有灵魂契合的爱人不离不弃,如今还可以见证孩子的成长……
尽管最开始的时候,由于时机不对,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是抱着一种抵触的心理,甚至希望它以不危害母体的方式被流掉。但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他很快就改变了心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称职的父亲,永远不让他们的宝贝遭受和他同样的命运。
然而,管家迪恩突如其来的死亡,就像当头一棒,狠狠把鲍德温先生从美好的畅想当中敲醒了。
“……我不想死。”他的语调闷闷的,还夹着抽鼻子的声音,“我不想死。”
鲍德温夫人顺了顺他带着些许凌乱的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