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对方的脑袋以示奖励,突然一阵急火攻心,喉头一痒,沈夕原本已经抬起来的手迅速拐了个弯,转而掩住自己的嘴唇,开始咳嗽起来。
这咳嗽连绵不断,声音却有气无力。不过短短几瞬,床上的人已是咳得满面红晕,眼里都泛起了水汽。
四周原本安安静静,投在墙壁上的人影立刻乱成了一锅粥,重新围上前来。
身为主诊的江烟当即劝道:“圣君,你刚刚才脱离危险,还不宜长时间说话。既然你徒弟已经答应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给好不容易才平息咳嗽的人顺顺气。谁知他刚伸出手去,就见另外一只手迅速从旁掠过,抢在他之前扶住了床上人的肩膀。
昆仑山掌门褚桐伸出另一只手将沈夕身上的被子提了提,低声道:“师弟,睡吧。”
江烟眼见自己被半途截胡,心里气得要命,但看到床上人疲惫的神色,他又将这口气压了下去,没有表现出来。
不论如何,现在沈夕的身体最要紧。更何况这一次,这从前不做人的昆仑山掌门好歹还干了点人事。
之前为沈夕现场紧急调制药方的时候,本来因为一两味药材库存的数量不够,江烟是想放弃最佳方案的。就在他犹豫之际,平常死人脸一般的褚桐竟然主动慷慨解囊,献出药材,他们才能这么快将沈夕从危险的状况中拉回来。
江烟懒得想对方作为一名剑修,又跟沈夕关系不好,究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他只是忍气道:“对,圣君该睡了。”
沈夕并未答话。
烛火下,站在床旁的人看不清丹霄圣君的神色,只能望见那铺上一层朦胧光晕的头发和一点脸庞的剪影。
沈夕看向趴在他床旁,一直望着他的秦越,道:“回去睡觉吧,明日早上过来找我。”
秦越原先一动不动的身体这才晃了晃:“是,师尊。”
他自始至终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
对方青丝如瀑,里衣雪白,神色看着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这烛火的缘故,丹霄圣君的面容在昏黄的光影里显得非常温柔。
温柔得甚至有点脆弱。
让秦越恍惚想起先前师尊倒下的身影。
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柳叶,倒在百花园主的怀里。
这个画面他明明亲眼目睹,整个晚上却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原来师尊也不是一直都很强大。
秦越转身离开的时候心想。
他早就见过师尊生病的样子,但对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给他这种别样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师尊,依然很好看。
在百花园园主的招呼下,有仆从前来引领丹霄圣君的弟子前往别的房间休息。
秦越在前方仆人的带领下走进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临入睡前,他的脑海里依然朦胧地浮现着那道烛火里的温柔影子。
*
接下来的几日里,秦越每日早早起床,去师尊的床前问候。
如师尊所言,对方的确一直卧床不起,根本无法教导他的修行。
但是秦越并不在意,今日又一次准时来到师尊的房门前。
他到的时间很早,走廊上静悄悄的,房门前站着两位低眉顺眼的仆从。
秦越来了这么多次,门口的两人早就认识他了,因此并没有阻拦,只小声地提醒道:“小道长,圣君昨日半夜醒了一回,喝了点药,还做了些治疗,很晚才重新躺下,现在应该还在睡觉。”
秦越点点头,轻轻推门进去了。
一推门,熟悉的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与此同时,热浪迎面包裹住刚进门的人。外面并不冷,屋子里却很热,仿佛整个房间都变成了一座火炉。
身体健康的人待在这样的房间里着实难熬,但秦越已经熟悉了这间房的环境。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关上门,朝着床的方向望过去。
出乎他的意料,师尊并没有睡着。靠坐在床柱上的人身着雪白的里衣,身上披着一件红衣,正微微低着头,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他。
秦越小声喊了一声道:“师尊。”
沈夕抬起头来。
他今日看起来比前几日的精神头要好得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睛望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很浅淡的笑意:“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对方这点笑意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秦越不是没见过师尊笑,但还从没见过对方这样笑。
沈夕也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回答。他扶着床柱站起身,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如同绸缎一般轻轻晃荡。
他朝着秦越伸出手:
“来,扶我一下。”
秦越本就站得离他不远,这下看见师尊扶着床柱,朝他伸出手,当即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师尊的手。
这只手冰凉得厉害,在秦越的手心上用力按了一下,才紧紧握住他的手。沈夕借着这股劲儿往前走了几步,就顺势倒在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松开了紧握着的手。
“你这几日睡得如何?”
沈夕平息了一下喘息,才慢慢问道。
秦越微微垂下眼帘,道:“睡得还好。”
“睡得好就好。”
沈夕道。
他躺在软榻上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从他住进这里开始,这间房间就被布置上了保暖的阵法,房间里热烘烘的,却无法抑制他体内自心肺处扩散开的寒意。
沈夕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一张薄毯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沈夕转过头,就见秦越正伸手给自己掖毯子。
他这小徒弟一言不发,又从纳戒中一样样拿出靠枕,手炉和热茶,将靠枕垫在他的背后,将手炉塞在他的手中,又将热茶沏好,放在他的手边。
秦越沉默而心细,忙忙碌碌的,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他这朵花在转。
沈夕享受着对方的侍候,直到他感觉舒服了,秦越也停下手,他才道:
“前几日我身体不好,没有看着你练剑。今日我虽然起来了,但还不能随意出去。你把窗子开开,在院子里练着,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秦越闻言却没有动,面上难得地露出一点迟疑。
换作以前,自家徒弟面对师尊的这点要求还有犹豫,沈夕的面色肯定要冷下来。但是他已经和秦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对方刚刚才熟练地照顾过他,沈夕的心里就不免柔软了些。
虽然他希望徒弟对自己言听计从,但对方毕竟是个人,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怎么不动?”
师尊的声音懒洋洋的,没有多少责怪之意,像是随口一问。
秦越顿了顿,才站直了身体,看向面前的人,道:“师尊的手很凉,开窗外面会有冷风进来。”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