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分到拾玉城来的就是袁长老。”
“那这乾坤天地引雷咒岂不是很快就会消耗光?”
“嘘!慎言!”
*
“师尊,您已经画了整整三天两夜了!弟子恳请师尊好好休息一下!”
年轻的抱朴宗弟子向着桌案前的一抹影子深深鞠躬。
对于修者来说,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算不得什么。但是整整两天一夜都集中精力、耗费大量修为来不间断地绘制极为复杂的符箓,对身体来说是很大损害,甚至可能要了人的命。
面对前方人的鞠躬,袁微名头也没抬。他手上落下最后一笔,迅速将面前已经画好的符箓推到一旁的符箓堆中,又换上了一张新的符纸。
细看之下,能看到他换符纸的手颤抖得几乎不能自控,然而当这只手执笔落到符纸上时却又变得稳稳当当。
“师尊!”
“你不在前方守城,却跑到我这里来聒噪。”
“师尊,我……”
“乾坤天地引雷咒还有多少?”
先前一直在规劝的弟子忽然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期期艾艾道:“还……还能再撑两三轮。”
这符箓绘制起来极为不易,本来能够绘制的人就不多,还十分耗神、耗费灵力。然而它用起来却如同雪花一般,洋洋洒洒一次就是十几张。尽管师尊拼了命地赶制,再加上抱朴宗这么多年积累分发到拾玉城的这些,也不过就撑了这短短两天。
年轻的弟子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砰”地一声,弟子回过神来,就看见袁微名身体一歪,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最后时刻,他用手一撑,桌案上符箓的最后一笔才稳稳当当地顺了下来。
然而这一撑过后,他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直往下栽。一旁的弟子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师尊!”
袁微名摆摆手,顺势坐了下来,一开口却道:“你说,现在沈夕在干什么?”
弟子不知道袁微名为何突然问起丹霄圣君,他迟疑道:“圣君已经坠入了魔渊,至于魔渊里面能干什么,弟子不知道。”
丹霄圣君坠入魔渊是事实,这一点连他的弟子都无法否认。修真界这么多年的历史中,坠入魔渊的修者不在少数。至于他们的后果是什么,早就编写进册子中,为代代仙门弟子学习并引以为戒。
唯有丹霄圣君这一出被压着迟迟没有定性,修真界中的弟子们大多也避而不谈。这其中缘由,究竟是惧怕圣君弟子而不敢谈,还是敬重圣君而不愿谈,也只有各人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师尊与丹霄圣君向来不对付,曾是力主将对方归为魔物的一派。虽然后来师尊撤销了原先的决定,还接受了圣君弟子给出的法阵方案,但也极少再提及对方。
如今在这魔物大举袭来的危难当头,师尊为何又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袁微名抬头望向窗外,神色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笃定:“既然他的弟子说他没有失去理智,他又事先做了这么多准备,那我相信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坠入了魔渊。”
年轻的弟子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忽然对待丹霄圣君的态度不一样了。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忽然听见远远地传来一阵鼎沸的兴奋惊呼。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原本已经暗下来的天光此刻被映得通红,像是底下有势不可挡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袁微名长袖一扫,就将桌案上的符箓、符纸、毛笔和朱砂等物通通扫进乾坤袋中:“走!我们去看看!”
城门外,艳红的火光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从何处突兀地燃烧起来。流动的火焰在黑色的洪流之上漫延,无数刺耳的哀嚎尖叫从火焰中喷涌而出,又迅速消弭于无形。
这场盛大的火焰盛宴随着魔物的分布将整座拾玉城包围,几乎吸引了全城人的观看。城门上本该休息的抱朴宗弟子站起身来观看魔物在火焰中挣扎着灰飞烟灭,躲在房子中灰头土脸的凡人们大着胆子爬上窗户和屋顶瞭望。
“这火焰的颜色感觉很特别。”
“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我想起来了!是从前丹霄圣君坐的车厢,还有他那身红衣的颜色!”
“天哪!这是什么!”
“火焰中好像有画!”
“那不是画!里面的人在动!那是……那是丹霄圣君!”
在无数人的叽叽喳喳中,通天的火光辉映出一段若隐若现的画面:
红衣美人坐在一座明显由灵力凝结而成的人形实体的肩膀上,通身上下都被粗壮的蛇身所缠绕。很快,他抬起头来,琉璃似的眼中似乎燃烧着火焰,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随后,红衣美人猛地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那三头六臂、小山一样高大的怪物,另一只手则迅速结印。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简直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此时此刻,拾玉城门上已有弟子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徒劳地喊了一声“不”,然而下一刻,红衣美人连同座下的灵体猛地爆炸,激荡的白光淹没了所有的画面。
这一天,注定在九州大陆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天,在修真界疲于应对的时刻,熊熊火焰从天而降,成功绞杀了层层逼近的魔物大军。
这一天,丹霄圣君沈夕自爆元婴和庞大的灵体,将卷土重来的魔君化为灰烬,拯救了天下苍生。
这一天,夜晚天清气朗,灯火通明,人人走上街头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
随着爆炸的白光湮灭,最后一丝艳红的火光也完成了它的任务。空旷荒凉的西部高原上,只剩下遍地烧焦的痕迹和浮土。
在这广袤的天地间,唯有一道人影茕茕孑立。
说来也怪,爆炸的白光几乎吞没了一切,却在碰到他的时候温柔得如同春风,轻轻地绕了开去。
“沈夕……”
喃喃的低语不自觉地从唇中吐露。秦越像是被自己的话忽然惊醒,那张原本麻木的脸上陡然升腾起痛苦的神色来,他立刻发了疯似的朝前奔去。
“沈夕,我不信,”尽管神色悲戚,年轻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着魔了一般碎碎念念,“我不信,你都答应我了,你都答应我了,绝不可能就这样,就这样……”
究竟就怎样,秦越始终没有说出口。他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迅速镇定下来,朝前奔的步伐减缓,不再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暗淡的天光下,一轮圆月逐渐升起。荒原上一片平坦,月华尽情挥洒,以修者的耳聪目明,此刻方圆几里内,哪怕一块较大的石头凸起都掩藏不住,更别说一个倒地的人影。
然而放眼望去,前方此刻一马平川,好像什么也没有。
冷静,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