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但洛飞羽觉得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站在原地,看似随意地瞥向那边。
洛飞羽距离北漠王有些远,直播间观众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却看得真真切切。
那青年先是给人号了脉,随后又去摸北漠王的几个穴位,一会儿按压一会儿拿出银针,还有模有样地施了套针法,动作熟练无比,看上去极其专业。
紧接着,北漠王脸上的青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胸膛起伏的频率也明显变慢了,显然是喘过气来了。
站在旁边的人都一脸惊讶。
这、这……这就好了?!
莫非这青年看似普通,其实是位神医圣手?
他们还这样想着,洛飞羽却已经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关于躺在榻上的北漠王,关于刚才表现得有模有样的青年。
北漠王看着虽像是患了什么急症,实际却是被障缠身的结果。洛飞羽在他发病时看到了体型各异五彩斑斓的蛇,它们缠在北漠王的身体上,从脚到头,脚上最多,脑袋最少。放眼看去,北漠王腹部以下的部位都被缠得密不透风,就连尚且幸存的胸膛口鼻也已经有了一定的遮掩,被完全缚住只是时间问题。
难怪他会喘不过气。
而那位青年,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动作虽然专业,实际却做做样子,只是表面在扎针,暗中则用了内力和一些无色无味的药物,将缠在北漠王身上的那些蛇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洛飞羽能看到这些,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喘过气来的北漠王看向青年,目光十分和善。
“这位先生,你以后可愿留在北漠王城、当我们王宫专用的大夫?”
“求之不得。”青年从容又利落地行了一礼。
北漠王大喜,当场赏了一堆金银珠宝,还给他赐了座大宅子,说里边已经配好了下人,今晚就能直接搬进去休息。
正好是单独的宅子,洛飞羽心道自己今晚可以去探探究竟,倘若方便,甚至可以将对方直接拿下,审一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北漠王的状态好了起来,洛飞羽和段无思便准备回去,然而,才刚回到那间显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空房不久,又有一个侍从捎话过来。
“李山大人说,新来的大夫要去和王宫之前培养的大夫住在一起,方便联络,也能时时刻刻共同商讨,相互交流相互学习。”
然后又看了眼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的段无思,道:“你留在这里。”
段无思:“?”
他将掌心剑柄牢牢握住,面色不善,却很快想起受北漠王赏赐住进新宅的那个人……这人在这个时候来北漠找他们,估计是受了柳孤村的指示,呵,找死。
倘若他独自行动,倒是方便将那人千刀万剐,也能提前解决不少后期迟早会碰到的麻烦。
只是,千刀万剐也用不了太久,他还是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尽可能多地呆在洛飞羽身边。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段无思的纠结,洛飞羽勾了勾唇,侧身对他耳语:
“这侍从说话用的是李山的名头,并非北漠王李通;但寻找新大夫的召令是李通发布的。这其中多半有蹊跷。”
段无思点了点头,他知道是这个理,但还是没把低落完全压住。
却听洛飞羽在他耳边继续补充:“用不了多久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在心里想我名字,我就一定会来找你。”
段无思微愣。
“……这么灵?”
洛飞羽看着他,眉眼带笑,语气很笃定:“自然,少侠就当我能听见罢。”
希望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一边想,一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这样大概很难不引起情绪波动。
系统那实时播报黑化值增减的功能,终于能有点正经用途了。
第37章
太阳西沉,段无思独自呆在屋里。
他把房内的大部分蜡烛都吹灭了,只留下点点亮光,是一般人在屋内看不清什么,却能在屋外看到影绰灯火的程度。
他也并未坐着,反而抱臂靠在门边,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剑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在回忆洛飞羽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说话时语气里的放松笑意、以及那双眼睛里的安抚与关注。
“我一定会来找你”,这句话,段无思前世其实听过类似的。
那是在洛飞羽死后第五年,也是一切结束的第三年。该杀的人都被他杀完了,能报的仇也都已经报了。
严格来说,那大概也不能说是“仇”。毕竟柳孤村他们要灭天下,而洛飞羽是为了救大家,这根本不在私仇的范围里。即便要清算,那也是全天下、全江湖的责任,不应该由段无思一个人去担。
但段无思心里清楚,这件事他必须要去做,且只能由他来做。如果不这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然而,报完仇,段无思还是陷入了不可避免的迷茫,他感到无所事事和孤独。
偌大江湖,游荡三年,他就已经厌烦了。
段无思本想再去石砚山找那片桃林的。报完仇那天,他终于有余力去想喝那坛他们共同埋下的酒,却根本找不到当初的那片桃林。
石砚山没有桃花丘,就好像洛飞羽这个人根本没来过一样,如果不是点雪和他送的安神囊还在,段无思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一场梦。
一场独立于江湖之外的梦,没有结果,无人问津,众生已经默认了明面上写完的结局,剩他仍然活着,依旧在意。
后来,段无思随便找了座碑石。因为临州的事,很多地方都立了碑纪念洛飞羽,只是段无思一直认为写得不准。
这个人太出挑了,连他都无法靠言语描述对方风采的万分之一,其余人又怎么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但那天他还是坐在碑前,一个人喝了好几坛在街边乱买的酒。
如果是埋在桃花丘的酒,段无思或许还会分出一半;但他实在找不到,路边随便买的玩意,还是自己喝好了。
正在他囫囵将酒喝完,并断断续续对空气讲起胡话,说自己很想念很难以承受的时候,他听见洛飞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那个时间点,段无思被障侵蚀的程度已经很深了。
在报仇的两年里,他用尽各种方法,甚至借助了障的力量,只为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找出来杀掉;后来的三年却缺少这样明确的锚点了。
减少障的影响,这本就是一件很困难也很痛苦的事,段无思久而久之直接放任了,随便那条黑蟒会如何损伤自己的经脉与内力,最后又可能导致怎样的反噬。
所以,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不是没想到幻觉过。
那个声音极其微小,仿佛和他隔了一层什么,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