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遭此劫难。
没人比她更明?白太子的孤独,明?明?身在皇家,身份尊贵,却偏偏可以用上“可怜”二字。
“这世?道,为何待殿下如此不公!”余嬷嬷跪坐着,无力而绝望地趴在萧元琮的胳膊旁,也不知安静了多久,忽然抬头,将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明?明?都?是陛下的孩子,为何过得这样艰难!”
已经神智模糊了许久的萧元琮,再度被麻木的疼痛拉回了神。
他张了张干燥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王保的情绪比余嬷嬷再内敛些?,从头至尾只是红着眼?眶,什么?也没说,见状拿了沾水的帕子,在他的唇间擦了擦。
这便算是最?后?尽忠的方式。本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从来都?以最?完美的一面示人,如今即使败了,也要让他走得体面些?。
“嬷嬷,”萧元琮气若游丝,发出的声音宛若呓语,“结束了,别哭……”
余嬷嬷哪里忍得住,已然干涸的双目再次变得通红。
而东宫其他属臣们,则像先前守在天子病榻外一样,再度守在太子的榻前。
有?少数几名属臣,也许是因为过于害怕,也许是为了尽快划清界限,已经像年迈的齐慎一般晕厥过去,被暂时留在宫中,由?太医们瞧着。
余下的大多数人,则还是选择跟来了东宫。
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的立场,先前那么?多年,对太子也从来忠心,根本不是“临阵倒戈”便能洗清的。
傅彦泽也在其中。
“真是没想到,局势会在转瞬间扭转……连靳将军都?受了重伤。”方才在延英殿外同傅彦泽悄悄说话的同僚再度在他的耳边低语,“从光,你可以不来的,毕竟你才入朝还不到一年。”
傅彦泽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照官职而言,我便该出现在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少阳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熬了整整一夜,却半点没有?困意,一听?到动静,在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先一步朝外看去。
殿外天色微亮,殿门开?时,外头的寒意被卷入殿
中,激得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就在那逐渐打开?的一方天地里,一个身披氅衣的美丽女?人踏了进来,朝着卧榻的方向快步行来。
她的脚步十?分?轻盈,身形亦没有?因为氅衣的包裹而显得太臃肿。然而,最?吸引众人目光的,不是她浸润在寒风中后?变得格外惊艳的白皙皮肤与?鲜艳红唇,而是她脱下氅衣后?,露出的隆起的小腹。
“那、那不是穆娘子?”旁边安静了一会儿的同僚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怎么?来了?还怀着孩子……先前明?明?说是其他人——”
说到这儿,他慢慢回过味来,哪有?什么?其他人?分?明?就是这个乳娘!
所?以,怀着太子孩子的,是这个乳娘,这个早就有?过不少传闻,还被太子亲自澄清过关系的乳娘!
属臣们几乎都?已反应过来,原本颓丧而沉痛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
傅彦泽没有?说话,只是抬着头,看着从殿外一点点走近的云英。
不过,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落在榻上的萧元琮身上,半点没有?移动,从他面前经过时,更是没有?一点停留。
傅彦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垂下眼?,悄然握紧身侧的两?手。
她怎么?会来?这时候,城门才开?,定是提早自行宫出发,才能及时赶到。
如今宫中已被吴王控制,她能进来,显然已得到吴王的首肯。吴王想做什么??这个女?人自己又打的什么?主意?
他越来越怀疑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第142章变数就让它永远都烂在肚子里吧。……
跪坐在榻边的余嬷嬷瞪眼看着忽然出现的云英,张了张口,眼里还带着残存的悲愤,似乎像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起身?,退到后面,让出位置。
到这时候,她早已妥协,不?论这个女子如何,都?是太子喜爱的女子,怀了太子的孩子,兴许,也是太子在弥留之际唯一的安慰了。
“殿下,”云英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榻沿上,缓缓半跪坐到脚踏上,轻声道,“奴婢来了。”
萧元琮无神而迟缓的眼珠再次动了动,慢慢向她转来,呆滞地看着她,似乎闪了一线光芒。
“起来。”
他的嘴唇颤抖地蠕动一下,用气声说出这两个字。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本能的反应,仍是让她起身?,以免身?子不?适。
有那?么一瞬间,云英感到鼻尖一酸,一股泪意迅速积聚在眼眶中,几乎就要溢出来。
她抿了抿唇等那?股酸涩感完全过去,才轻声道:“奴婢坐着呢,不?觉得?难受。”
萧元琮从?来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哪怕她内心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男人。
如果没有那?样一个父亲,没有从?小到大受到那?么多制约,长久处在重重危机中,他定能成为一名受万民敬仰的储君,乃至天子。
可惜上天就是如此不?公,给了他不?俗的才能,更给了他那?样的身?份,让他,乃至他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生?来就该拥有那?个位置,然后,再生?生?将其夺走。
如此残忍,让人忍不?住感到唏嘘。
萧元琮扯了下嘴角,目光迟缓地向下移动,落到她被?榻沿挡住一半的腹部,渐渐流露出遗憾和无力?。
他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他答应善待你。”他奋力?地蠕动唇瓣,用极其虚弱的气声说出这几个字。
声音太小,云英起先没有明白他的话,可瞧他已几乎没有力?气,只是撑着最后的精力?,同她交代出这话,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再重复一遍,只好在心中反复回想,这才明白过来。
“他”自然指的是萧琰。
她垂下眼,再次掩住其中泪意,心中的怜悯之意在这一刻几乎到达顶峰。
“殿下这时候还为奴婢担心,让奴婢实在无以为报。”她轻声说着,忍不?住握住他的一只手。
她不?禁想起当初在城阳侯府中,最绝望的时候忽然遇到太子时的情形。那?是走投无路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是已溺水的人,无助扑腾时,抱住一根浮木的感觉。
太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即便这恩情,在后来的许多事发?生?后,已尽报答,但对云英而言,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
“奴婢答应过殿下,若将来有能帮得?上殿下的地方,定要报答。”
那?是她才入宫时,偶然之间,与太子的一段对话。那?时,只以为是一句戏言,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