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大约真是累了,我不写了,还是听你的,明日再写吧!”
“这样才好?,”茯苓把针线放回竹篮里,赶紧起身,捧起灯台,要引她进里屋,“床榻早已铺好?了,白日熏过艾,夜里又撒过清凉水,定没有蚊虫,娘子可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再去天清观。”
云英点头,方?才哄阿猊的时候,就都已梳洗好?了,原本不觉得,这会儿躺到榻上,竟一下就有困意?袭来。
可她脑海里的思绪却一直未停,尽管眼皮已耷拉下来,但听到茯苓的话?,还是尽力?提着精神,模模糊糊说:“不,不是明日……”
茯苓听不清楚,弯腰凑到她的嘴边,想听清楚些,却见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便已睡了过去,只好?无声地笑了笑,捧着灯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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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坊内,四下人声已尽,只余蝉鸣与蛙声。
住的都是起早贪黑赶工的匠人们?,入了夜,都早早睡下,才能养足精神应对第二日的辛苦劳作。
傅母出身农户,本也早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可自从?来了京都,便时常熬到二更才能入睡。原因无他,实在是傅彦泽每日自衙署中散职后,总还有事。
有时是与同?僚们?一同?去东宫继续议事,有时则要留下陪太子殿下用膳,同?时呈奏报条陈,更多的时候,则是挑灯夜读。
她才来那几日,觉得十分惊奇。
她这儿子,自小便十分聪慧,幼时进学堂,先生们?教的那些听也听不懂的文章词句,别?家的孩儿夜里被父母逼着坐在灯下,一遍一遍反复诵读,直读到眼花缭乱,脑袋点地,才勉强能记住,她家孩儿,却连看也不用看。
起初,她还疑心,是不是他有意?偷懒,他却说,自己白日在学堂用足了功夫,每日从?学堂回家前,接着夕阳的余晖,将白日所学通读一遍,便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他少?时便养成了极好?的习惯,读书从?来都是在该用功的时候用功,别?人贪玩拖延,能躲一时是一时,他从?来不会如此,仿佛生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十余年求学,除却每回考课前,会稍多花上半个时辰的工夫,其他时候,可从?未见他有过需要挑灯夜读的时候。
都说高中进士,便是寒窗之苦已到头,该享福了,怎么她这孩儿,入得京来,反而?倒像要开?始吃苦的样子呢?
傅母站在灶台边,盛了一碗才热好?的菜肉羹,也不点灯,就着屋外?微弱的星光,和房中透过窗纸洒在地上的微弱光芒,穿过宁静的小院,入了那间充作书房的小屋。
屋里闷热,四下的槛窗都大敞着,才让热气能散去些许。
夏夜蚊虫多,傅母颇花了些功夫,在屋子四下添置了许多驱蚊的草木,以免打扰儿子挑灯夜读。
只是,今日进屋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她进来时,儿子不是捧着书卷籍册,朝灯光处半侧,用心地看,便是提着笔,在案上写些什么。可今日一进来,他却像在发呆似的。
书卷摊在案上,头也是半垂下的,可那一双素来有神的眼睛,却定定望着书卷上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白皙的脸庞间,从?脖颈处开?始,一层淡淡的潮红无声地覆上来,习惯于抿着的薄唇边,甚至还浮着一缕淡淡的笑意。
傅母愣了愣,只觉自己应当看错了,赶紧定神,再看一眼。
这一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消失,甚至隐隐有下压的趋势。
“儿啊,”傅母惊奇地唤他,一面将手中的羹搁到案上,一面问?,“怎么在出神?脸还这样红,可是这屋里太热?”
她说着,抬头环视一圈这间窄小的屋子。
四下里的架子、箱笼,被书卷塞得满满当当,越发显得逼仄。尽管窗扉敞着,她并不觉得太热,但想到儿子毕竟年轻体健,总比她一个老妇要怕热些,便说:“娘还是将屋子让出来,给你念书吧!”
资财有限,从?前的积蓄,加上朝廷按例给外?来官员在京都安家的银子,也只够买一座极小的院子。
朝南三间,他将宽敞的留给母亲,另一间做自己的卧房,这儿便用作书房。
“不必,母亲,儿不觉得热,”原本出神的傅彦泽被拉回神来,听到母亲的话?,赶紧摇头,“只是、只是方?才在想些事情罢了。”
说着,他轻咳一声,捧起羹汤,便往口中送。
他莫名有些心虚。
方?才本是和往日一样,拿出从?衙署中带回来的典籍,预备今夜读完的。
自入左春坊和翰林院后,他自觉还有许多该学的东西。从?前只读圣贤书,做得一手好?文章,能在纸上高谈阔论,说尽天下大事,如今在朝为官,只懂圣贤之言,自
然?不够。好?在,左春坊与翰林院本就是宫中的藏书之处,他征得上峰同?意?后,便日日带着书卷典籍回来。
白日要忙公务,自不可能偷偷读书,只能回来后挑灯夜读。
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书卷摊在眼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从?来清明敏捷的脑袋,像是全不受控制一般,冒出一个又一个荒唐的念头。
而?这些念头,十个里,有八个都与那个女?人有关!
“小心些!”傅母被他想也不想便直接饮下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还烫着呢!怎么这样粗心,可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让你这样魂不守舍?”
傅彦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口舌之间,有一层隐约的疼痛。
的确有些烫,幸好?还勉强能入口。
他放下碗,佯装无事:“不烫。娘,儿没事,不用担心,只是白日写多了公文,眼下有些累罢了。”
傅母不信,担忧地看着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从?小读书,懂得多,娘是农妇,也是沾了你的光,如今才能勉强识得几个字。娘没见识,你的事,娘自来都不管,全由你自己做主。可你如今也大了,又孤身在京都,从?前的同?伴、朋友都不在,是不是也该找个贴心的女?子,陪伴左右?”
傅彦泽诧异地抬头,蹙眉道:“母亲今日怎会突然?提到此事?”
傅母叹了口气,说:“我昨日收到了族中寄来的家信,信中,你那位堂伯父问?起你的终身大事,言语间,似有要替你说亲作媒的意?思。”
傅彦泽的父亲早亡,家中人丁单薄,只他一个孩儿,幸好?他读书上进,早有才名,才得族中长辈们?的格外?照拂,孤儿寡母方?能安然?守住家产。
如今,他已经高中,族中长辈关心他的婚事,也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眼下并无此意?。
“母亲,儿还未至及冠之年,暂不想考虑此事。”
傅母无奈地笑了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点头道:“我不过一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