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却挺得笔直,半点没有弯下。
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仿佛并?未将这一切当一回事。
萧元琮垂眼看着他,温声道:“托二弟的福,孤尚算安好,只是日夜为父皇忧心,到底不能安稳。”
“大哥应该高兴才是吧,毕竟,这些年来,父皇与?大哥之间,一直颇有分?歧。”萧琰话中带刺,不掩锋芒,听来令人惊骇,可思及他往日的种种行径,又觉合乎情理。
他似乎不再耐烦维持表面的平静,要在百官面前挑破一切。
萧元琮默了?默,没法再以寻常温和、宽厚,包容下一切尖锐的态度——若在这样的关头仍然避开锋芒,便再没有理由动手了?。
“不错,”他淡淡道,声音里的温度也陡然冷下来许多,“孤与?父皇之间,的确一直算不上太和睦。”
萧琰冷笑一声:“大哥这样敞开了?说话,果然比从?前那样遮遮掩掩的听起来爽快多了?。”
“毕竟,咱们兄弟二人之间,有许多事,今晚该有个了?断了?。”
萧元琮的话说完,站在阶下稍远一些的官员中,有几人悄然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甚至还?有人朝旁边挪了?挪脚步,碍于周遭大多数人岿然不动,不论心中是否感到恐慌,也不敢再有大的动作。
“这些年来,父皇一直偏爱二弟你,对?于我这个出身正统的太子,有太多不满,这一切,多因郑氏蛊惑。如今,郑氏已?除,朝中终于暂得安宁,”萧元琮一边继续说,一边又前行一步,站到台阶的边缘,目光朝一旁的靳昭瞥了?一眼。
“然而,仍有不少?臣工,陷于曾经的党派争斗,妄想颠覆东宫正统,扶持吴王篡权夺位,今日,为肃清朝野,稳固我大周根基,在父皇弥留之际,孤不得不痛下决断,辜负父皇从?前之愿——”
靳昭握着刀柄的手已?经握到最紧,双足也悄然变作一前一后,随时能冲出去的姿态。
“——捉拿吴王及其余党!”
萧元琮一语落下,靳昭便立即拔刀。
金属摩擦的铮然声顿时长鸣而出,听得众人耳边一时发空,紧接着,侍立四下的羽林卫便几乎同时拔出配刀,朝中间包围过来,延英殿的两侧,更是涌出整整二十名侍卫,分?列萧元琮两侧,迅速张弓搭箭,对?准萧琰所在的方向。。
在场的官员们终于再站不住,开始出现?骚乱,迅速朝两边跑开,要离萧琰越远越好,生怕跑得慢了?,被当坐吴吴王党羽,一并?被羽林卫拿下误伤。
而以徐胜为首的几人,则仍旧坚定地站在萧琰的身边,同时,今日随行他们入宫的侍从?也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奔出,迅速围到他们的身边。
“兵戎相见,总算痛快了?,”萧琰身无配刀,空空的两手垂在身侧,其中一只手按到腰间的革带上,“那我便也不客气了?!”
他的身边不过二三?十人,谁也没有兵器在手,面对?全副武装的数百名羽林卫侍卫,颇有一种以卵击石的感觉,可偏偏他说话的时候,气势半点不短,仿佛即将大展身手,让人一时忍不住生出警惕。
但这里是皇宫,守卫森严,不曾放任任何外人出入,就连京都的每一处城门,在戒严前后,也绝对没有大批不明人马出入过。
萧琰唯一能倚仗的那三千府兵还被关在城外呢。
萧元琮想到这些,逐渐感到安心。
“若立即束手就擒,孤尚可留一条全尸,否则,就别怪孤翻脸无情。”
他说着,伸手示意两边的弓箭手随时准备。
徐胜扬声道:“太子殿下,此刻若要放箭,便连臣等一起射杀。”
近十名武将,个个都是封疆大吏,一方大员,折损一两个,尚无大碍,若一夜间全部折损,势必引起地方上的诸多恐慌与?不满。
毕竟,朝中官员虽多,要培养出如徐胜这般文武兼修,能镇住一方边疆的武将,实在不易。
“徐将军,”萧元琮语重心长地劝,心中却有不解,“事到如今,为何仍要站在悖逆一边,与?朝廷作对??”
他知道徐胜欣赏萧琰,与?萧琰交好,这不是什么秘密,满朝文武定然都记得徐胜去岁上疏时,对?萧琰的颇多赞赏之词。
可是,他不明白?,仅凭这样一点欣赏,就要堵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性命吗?
旁边的靳昭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没等徐胜回答,站在殿门边,一直没有开口?,更没挪动一步的齐慎咳了?一声,慢慢道:“徐将军素来忠君爱国,老夫以为,其中当有缘由。”
徐胜看了?他一眼,沉沉道:“臣一介武夫,忠君爱国自是本分?,只是太子殿下近来的行事,让臣不得不担忧,为了?争夺权位,竟不顾边疆百姓的安宁,若将来,真有大战当前,太子殿下恐怕仍旧选择先保权位,后理战事。”
他说的,正是先前召将领入朝,
让靳昭不得不连夜奔波,独自跨过高原雪地,赶回京都的事。
“非常之事,孤不得不行非常之事。”萧元琮未料他会当场提出此事,这时,终于慢慢明白?过来,徐胜真正欣赏萧琰的原因,大约就是这股相投的脾性,“待除去朝廷内忧,自当一心为民。”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决定有违仁义明君之举,但对?他来说,其实早已?没了?更好的选择,被架在一个“完美?”的木框里,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被所有人诟病。
徐胜不再说话,以行动表明他的态度。
萧元琮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举着的手就要落下。
这时,靳昭没等他下令放箭,率先蹿了?出去,挡在他的面前,朝着萧琰的方向冲去。
他不愿见到羽林卫手中的羽箭射向那些功勋卓著的武将们——尽管事后,他们仍然会受到许多责罚。
然而,然而,就在这时,萧琰摸在腰间革带处的手忽然往衣襟处一探。
厚实的冬日鹿皮衣裳里,赫然出现?一把弩机。
不是京都军营中常见的大型弩机,而是一把从?未见过的,只比他的巴掌大上一寸的微型弩机,箭槽口?,叠了?两只不足三?寸长的竹箭,摸在手中时,甚至像是孩童的玩意儿一般,半点不会引人注意。
只见他一边迅速朝一旁闪开,躲避靳昭已?挥至近前的长刀,一边举起弩机,冲萧元琮所在的方向瞄准。
与?此同时,他的身边,从?徐胜开始,到随行的侍从?,都从?衣襟之内迅速取出这样一只精巧的弩机,不同的是,他们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把准备好的竹箭。
弩机太小,射程自然缩短,趁着周遭的羽林卫们靠近时,徐胜等人迅速将竹箭射向他们。
竹箭太小,亦不会如寻常大型弓箭那般造成巨大的伤害,但只要射中,竹箭嵌入皮肉,流淌出鲜血,便能造成动作中一瞬间的迟滞,趁着这一瞬的迟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