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三十幾歲的醫生坐在桌前,面對著站在面前拿著個藍色文件夾的一位護士,笑彎了腰:“……可把林大夫氣得夠嗆,可沒辦法,人家也叫林迪生啊,你想啊,陳瑤,世界上重名的人多著了,名字又不是專利,你憑什麽不讓人家也叫林迪生。可林大夫覺得這人肯定不叫林迪生。”
“為什麽那麽肯定?”護士陳瑤頭向前探著,饒有興趣地問道。
“因為那人……林大夫講那人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了,是看著林大夫的名牌說出自己名字的。”
陳瑤也笑了。
“而且,林大夫讓他留個電話,他說他沒電話。”
“那我們怎麽能找到他?”
醫生又止不住地笑了:“那人說要找他的話,只要大喊一聲他的名字就可以了。比如這樣:林迪生——”。
陳瑤抱著藍夾子,大笑起來,身子禁不住向後仰去。
“而且……而且……只要三十秒這個林迪生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只要三十秒……”醫生笑得身子都趴到桌子上了,但還不忘伸出三個手指頭,意思就是只要三十秒。
“當當當”,有人敲門。
醫生抬起頭,護士陳瑤轉過身。
一個身穿米黃色西裝的人站在門口:“我叫林迪生。”
兩人瞬間如被石化了一般,大張著口,大瞪著眼,一動不動。
過了好半天,醫生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三十秒……真的是……三十秒?”
“三十秒?不,”林迪生不動聲色,“現在是十點鍾,急診室的林迪生醫生讓我在這個時間來這裡。”
“噢,是這樣。”醫生一擺手,示意陳瑤出去。
陳瑤出門的時候,仍然是愣愣地,目光始終落在林迪生的身上。出了門口,一扭頭,看向醫生,說道:“我覺得,正好是三十秒。”
醫生又一擺手,陳瑤才懵懵懂懂地離開。
等陳瑤離開,醫生慌忙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嚨,說道:“您好,林先生。我是蘇曉雯小姐的主治醫生,我叫李賢。您是蘇小姐的男朋友,對吧?”
林迪生沒有猶豫,點頭應道:“是的,我是蘇曉雯的男友。”
李賢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了,男朋友簡稱男友。不過簡不簡稱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我們來談一談您女朋友的病。請坐。”
林迪生坐到了李賢的對面。
李賢不再笑了,嚴肅地說道:“蘇小姐得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肺部腫瘤,說是罕見,其實……從分析指標上來說,我們沒有見過,從來沒有。從目前情況來看,蘇小姐的病情還是比較穩定的,但隨時有惡化的可能。不過我們正在對蘇小姐做進一步的檢查,我們科室的吳主任是這方面的專家,吳主任對蘇小姐的病情非常關切。您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
“她會死嗎?”
“您……問得好直接。我們說不準,因為我們從沒有見過這種病例。但是……”李賢低下頭,停了下來。
“但是什麽,請李醫生告訴我。”
“但是,三個月前,美國新澤西州的一家醫院收治了二十三名患者,是來自普林斯頓大學的一支科考隊,他們大都是生物學家。二十三人在一個月之內全部死亡。因為是前所未有的病例,美國衛生與公共服務部專門在互聯網上發布了病情,希望能得到全球的共同救助。”
“這跟蘇曉雯的病有關系嗎?”
“有關系,蘇小姐的病與美國這二十三名生物學家的病是一樣的,他們的腫瘤結構是一樣的。”
“這麽說,你們不能治好蘇曉雯的病?”
“也不能這麽說,這只是我們的初步判斷。吳主任已經與美國方面取得了聯系,我們正在考慮是否開展進一步的合作。”
林迪生雙手一攤,說道:“好吧。謝謝李醫生,我能看一看蘇曉雯嗎?”
“林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我有東西要帶給她。”
“護士可以帶您轉交。”
“我想親自給她。”
“很重要的東西?”
“是的,可以幫她交住院的錢。”
“噢,對了,我把這事給忘了,您跟我來吧。”
林迪生跟隨李賢來到了15號病房,這是一間三人病房,是蘇曉雯所在的病房。這時,蘇曉雯正微閉雙目躺在最靠門的一張病床上。
“蘇小姐,你男朋友來看你了。”李賢稍一俯身,對蘇曉雯輕聲說道。
蘇曉雯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林迪生,說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李賢好生奇怪,看了一眼林迪生。
林迪生沒有理會李賢,從西裝內口袋裡拿出一部手機遞給蘇曉雯,說道:“我把你的手機找回來了。”
蘇曉雯一下子坐了起來,接過手機,驚問道:“是我的手機嗎?”
“是的,我找了那個穿黑背心的人,他叫陸一爍,另外兩個人,高的叫萬大勇,瘦的叫梅成仁,他們沒有拿走你的手機,而是讓那個陸一爍隨手扔到了牆角裡。上午,我讓他帶我到那個牆角處找到了你的手機,幸好當時沒有人把它撿走。”
蘇曉雯聽著林迪生的話,目瞪口呆,盯著林迪生的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要看我,”林迪生接著說道,“看你的手機。”
蘇曉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機,慌忙收回目光,翻看手機,確實是自己的手機,一切完好,甚至還沒有關機。蘇曉雯回一回神,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怎麽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過可以用你的手機交上住院的錢。很對不起,我的確沒有錢,不能幫你交住院的錢。”
“不用你幫我交,謝謝你,”蘇曉雯的態度好轉了很多,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我已經打電話找過我的朋友,她今天上午就會趕過來,幫我交一點住院費,重新買部手機。不過現在我得趕快告訴她,手機不用買了。”
“是那個外國人嗎?”
“什麽外國人,是我的一位大學同學,她也在上海。”
“她能幫你嗎?”
“當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是說她能幫你治好病嗎?”
蘇曉雯笑了:“你這人怎麽這麽逗,她又不是醫生,只是我的朋友。治病得需要醫生。”
“可是,這裡的醫生不能治好你的病,他們只是說能治好,其實根據我的判斷,他們治不好。我能治好你的病,不如跟我走。”
“好了,好了,”一旁的李賢趕緊插話,“時間差不多了,林先生,我們走吧。”
“我是認真的。”從林迪生的表情上來看,他確實是認真的。
“看得出來,不過我覺得您醫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會更拿手。”李賢一邊說著,一邊拍著林迪生的臂膀,示意他趕緊離開。
林迪生無奈,只能離開。剛出病房的門,林迪生又突然折回,來到蘇曉雯的病床前,說道:“蘇曉雯,我能治好你的病。”
蘇曉雯抿嘴一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好,我先回去,如果你有什麽事,可以隨時找我。”
“你又沒有電話,我怎麽找你?”
“當你需要找我的時候,就大喊我的名字,就這樣:林迪生——知道了嗎?”
“知道了。”蘇曉雯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我是認真的,蘇曉雯,當你覺得病情不好或者遇到困難或者是危險的時候,就像遇到那三個人一樣,就大聲喊出我的名字,我在三十秒鍾之內就會出現在你面前。記住了。”
“你這人怎麽還不走?”李賢回到病房內,不客氣地拉起了林迪生的胳膊。
林迪生被拉到了病房門口,又回頭對蘇曉雯說道:“記住了。”
蘇曉雯用力點著頭,她也希望林迪生快點離開。
確認林迪生離開後,李賢快步走到蘇曉雯床邊。“您的男朋友……”李賢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自己的腦袋,有點怨氣地對蘇曉雯說道,“是不是這裡有什麽問題?”
“我說過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蘇曉雯突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