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车子开上高架桥,视野终于空旷了起来。
“纪老师,你是不是在现在的公司很多年了,好像没听说你换过公司,想挖你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靳逍打开话匣子,闲聊般地问起。
纪繁清闻言,眼神一瞬间变得深远,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但在墨镜的掩盖下,只能看到平静无波的下半张脸。
“十年了。”他轻声回答,嗓音不似之前锋利,像在自言自语。
外面都传,彩虹传媒的老板杨戬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才这么死心塌地地留在他手下做事。
以纪繁清的能力,如果出来单干,恐怕早就成就一番事业,自己当大老板了。
就算自己没兴趣创业,每年想挖他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从没有理会过。
“就没想过换家公司么?”靳逍好奇地追问:“纪老师这么年轻,很难想象在一家公司一做就是十年,内地音乐公司也不少,没有其他合心意的吗?”
“你好像好奇心很丰富的样子?”纪繁清从回忆里抽身,白了他一眼。
靳逍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像纪老师这么优秀的人,得开出什么条件,才能打动你。”
“怎么,转行做猎头了,想挖我?”
纪繁清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问他,靳逍却听的心里一突,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
你也真敢说。靳逍内心OS。
“我尊崇享乐主义,一切随心所欲,全凭心情。想要打动我,物质条件是其次,先看对方能提供多少情绪价值,才是关键。”
纪繁清点到即止,靳逍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车子一路开进香荔湾深处,好在是大众不是大G,门卫尽职尽责地拦了一下,看到纪繁清露面后才放行。
到达别墅门口,靳逍用一种生疏的目光打量一圈,“环境真不错。”
纪繁清推门下车,手扶在门框上,转头问道:“要进来坐坐吗?”
他神态平和,语气随意,但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直勾勾钉住车内的人。
如果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分水岭,那么答案“yes”or“no”之间,隔出的是从今往后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好啊。”靳逍欣然应道:“我去蹭杯茶喝。”
进门后,纪繁清给了他一双全新的拖鞋,示意他在沙发上随意坐。
靳逍换鞋的时候,瞥见了玄关上的那盆小盆栽,圆圆的拳头大小,乍一看像盆多肉,可是上面却有很多小刺。
“这是仙人掌吗?”他不太确定地问,这属实有点突破他对仙人掌扁平巴掌形状的认知了。
纪繁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唔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些面对人时从没有的温度:“这个品种叫短毛丸,它现在还小,大点儿会从球状长成柱状。”
他果真喜欢小绿球。靳逍控制不住地想。
然而此时是绝对不能再出现“绿”这个字眼的,靳逍点头违心地称赞道:“真可爱。”
简直情绪价值拉满。
纪繁清眉峰轻抬,像是看穿他的伪装、又不准备拆穿的样子。
“茶没有,酒喝吗?”他走向岛台旁的酒柜。
家里其实有很多茶叶,甚至有拍卖会上的藏品,但今天纪繁清都不准备拿出来。
一个闲来无事的秋日午后,比起喝茶,似乎更适合饮酒。
“我开车了。”靳逍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中午就是因为两人都开了车,所以没有点酒,只喝了些清茶。
但在饭店和在家里,又似乎是两种感觉,并不能相提并论。
“看你想不想喝。”纪繁清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喝一点儿红酒休息一会儿,晚上吃完晚饭再走。当然,如果你急着走,叫个代驾也不是不可以。”
靳逍显然有些意外他会让自己留下来吃晚饭,毕竟这里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连个活物都没有。
“你做饭?”他受宠若惊。
纪繁清似笑非笑:“你做梦?”
靳逍:……
“阿姨会按时上门来做。”纪繁清说完,已经替他做了选择,挑了一瓶法国酒庄产的干红:“就喝这瓶吧。”
靳逍扫了一眼,10年的Petrus,市场价至少五万起,他暗暗想道,我竟然这么有面子的吗?他可真大方。
纪繁清拎着红酒带他上了楼,楼上有一间休闲用的水吧,同时也可以作为影音室。
“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差不多了。”靳逍跟在他身后,缓缓打量着这间房子的布置。
明净,简洁,又处处透着典雅,奶油色的墙壁和地毯,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绿植,墙上挂着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风油画,还有一些小而精致的摆件,无处不透露着主人良好的艺术品味。
跟他妈那里的华丽洛可可风格,简直是两模两样。
“最喜欢哪位作曲家?”
纪繁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靳逍收回视线,落到前方那一节雪白的后颈上,喉结动了动:“威尔第。”
他想起了那部《茶花女》,年轻漂亮、颠倒众生的女主角玛格丽特,可惜出身不好,空有美貌却无力自保,奠定了和男主角的悲剧结局。
“喜欢《茶花女》?”纪繁清一下子就猜中他所想。
“谈不上特别喜欢。”靳逍实话实话:“有点儿狗血。”
比国内的狗血爱情国产剧,多套了层“欧洲、奢靡、华丽、时髦”的外衣罢了。
纪繁清没有过多发表评价,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好为人师,别人如何想又怎样做,关他什么事呢。
他只关心他想要的。
“正好,我这里没有《茶花女》的录影带,倒是有威尔第的《游吟诗人》,要看吗?”
那是一个讲复仇的故事,比单纯的爱情,更具有爽感。
靳逍自然没有反对。
纪繁清带他走进影音室里,定制的星空顶看起来像音乐大厅,两个并排的沙发椅中间,有一个大理石台面的小方桌,上面放着醒酒器和一套水晶高脚杯。
看起来,他似乎有边喝酒边观影的习惯。
投影打开,周围射灯暗了下去,只剩顶上的点点星光。
幽深的暗蓝色中,纪繁清举杯和他碰了一下:“cheers!”
歌剧一幕幕上演,华丽的舞台画面在眼前变幻,优雅高亢的唱腔,以及四周立体环绕的音响,一切都像是一场沉醉而美轮美奂的梦境。
梦里,女主角死在了男主角怀里,而那瓶红酒也逐渐见了底。
纪繁清转头看他:“接过吻吗?”
恰到好处的微醺醉意,让他的眼神清亮,脸颊却绯红,嘴唇看起来湿润温软,唇边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