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钢琴前的纪繁清。
他微垂着眸,碎发散落略挡住眉眼,修长的十指灵动如飞,一长串快节奏的美妙旋律跃然而上。
是钢琴独奏。
靳逍盯着屏幕,内心瞬间心潮汹涌,竟然不是大提琴,他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悸动,好像因那副美好的画面只有他一人得以窥见,而倍感愉悦。
他跟其他人的待遇,到底是不同的。靳逍得意地想。
琴音如流水激昂,纪繁清动作流畅仿佛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有感情全是技巧,完全是一段炫技表演,引得全场**迭起惊呼声不断。
台下昏暗的观众席区域,彩虹传媒的老板杨戬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交叠着腿手肘闲适地搭在座椅扶手上,贱兮兮问旁边的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后悔?”
他旁边的位子上,段承泽一身蓝灰色西装正经端坐,唇角微抿目光沉沉地看着台上,眼底情绪翻涌,最终未发一言。
杨戬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像是料到他如此反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一声,又继续观看演出。
纪繁清表演结束,后面三位导师陆续上场,李谭延唱一首粤语歌,带着熟男的独特魅力,叶回唱他某部偶像剧的主题曲,轻快浪漫难度不高,最后是林杭的一段吉他solo,然后和乐队一起合奏。
灯光大亮,气氛热烈,前排观众席中间,不知何时空出来一个座位。
杨戬朝旁边看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去哪了,摇摇头只作一声无谓的叹息。
世间多少有情人,最后都化作痴男怨侣。
后台某间休息室门被敲响,纪繁清看见来人,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叶回站在门口,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房间电视屏幕上,主持人正宣布稍作休息,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同时,某间选手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靳逍转头,看向门口不请自来的人,微一错愕后眉峰渐渐隆起,瞳孔里竖起警惕和敌意。
在其他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段承泽露出一个极富涵养的微笑:“抱歉,我跟他有些私事要聊,烦请你们先回避一下。”
几人面面相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剑拔弩张之感,默默退了出去。
大门合上,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
靳逍拿出正宫的气场,大咧咧靠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懒懒道:“您哪位啊,我们认识吗?”
“原来你还不认识我,”段承泽眉梢微动,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不是都唱过那首《情终》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看来繁清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靳逍身体一僵,眼神凶狠,随后又转为倨傲:“哦,前男友啊,都是过去式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事,”段承泽语气淡淡的:“从来不曾放下,又何谈过去,如果真的过去了,依繁清的个性,你觉得他会允许我再出现在他面前?”
靳逍后槽牙紧咬,仿佛被人正中了七寸,但依旧出声嘲讽道:“那他怎么不收你的生日礼物?”
段承泽的笑容也有瞬间的僵硬。
靳逍得意道:“他生日那天可是我陪他过的,你知道我们做什么了吗?”
段承泽抿唇没有回答,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将无用的情绪收敛,段承泽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他跟我赌气,因为……”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靳逍:“他放不下。”
两人眼里似有刀光剑影闪过,无声中已过了一百零八招。
靳逍“哈”地笑出声:“你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当编剧啊?”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段承泽一派坦然。
“这是我和他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靳逍站起来,指着门口:“现在麻烦你离开我的房间,我要准备比赛了,比完赛我还要跟纪繁清回家庆祝呢,没功夫招待你。”
“回、家。”段承泽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晦暗幽深。
在靳逍自以为胜利的目光中,段承泽唇角弯了弯,将手里的琴盒放到旁边的桌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被人弄坏了一把琴,这把琴送给你,就当我代繁清给你的补偿。”
琴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全新的小提琴,独特的漆面琴体,线条流畅,配一把细长的拉弓,带着浓厚的个人审美色彩,价值也比他砸掉的那把要昂贵。
靳逍有一种被羞辱和挑衅的感觉,仿佛对方才是正宫,而他是个不入流的小三儿,现在正宫现身,拿着印有自己签名的钱让他滚蛋。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可真会自导自演,纪繁清同意了吗你就代他做事,你当你是谁啊?”
“这么多年不都不是这样,他的脾气得罪那么多人,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替他善后?靠他那个废物老板?”
靳逍眼神又变得阴沉,那是对于自己触摸不到的过去的耿耿于怀。
段承泽了然于心,突然问:“你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靳逍当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少不是从他嘴里知道,他眼里又竖起戒备。
段承泽手指抚摸着琴弦,自顾自说道:“那年他才16岁,在南京城,我跟着父母去拜访他的爷爷。那是一栋苏式园林建筑,亭台水榭青瓦白墙,那天恰好下了很大的雨,我们穿过前厅,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对面檐下,穿一身单薄的白衬衫,像是刚抽芽的柳条,在雨幕中拉一把大提琴……”
他看向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靳逍,缓慢问道:“你听过雨中的巴赫吗?”
靳逍死死盯着他,眼底逐渐漫上猩红。
段承泽从盒子里拿出那把小提琴,垂眸笑了一下,架在脖颈间熟练地拉动了起来。
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小提琴版。
靳逍脑子里有根弦咔的一声崩断了。
画面倒退回琴房的那个清晨,纪繁清一身白衣坐在窗前拉大提琴,拉的正是这首他最喜欢的巴赫,但他的面容忽然模糊不清,一会儿是28岁的样子,一会儿是16岁的稚嫩少年,中间隔了漫长的12年光阴,是他完全没有参与的空白页。
就在这时,纪繁清忽然抬眸看了过来,可画面一转,旁边与他合奏的人,赫然变成了段承泽的脸。
画面瞬间崩碎,靳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被颠覆,但他无法阻止,破碎的画面又重新拼凑起来。
依旧是那间琴房,时间变成了深夜,纪繁清坐在阴影里,目光幽深地看着拉小提琴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透过他看谁?
“你会拉小提琴,他看你总归会有几分不同。”段承泽收了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