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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 46、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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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雀杏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03 09:14:23 来源:源1

“行商风险无常,为图保业安固,防火墙商号便犹如甲胄在身,坚实壁垒,可御敌在外。”

沈家小院中,小方桌上摆着两碗粗茶,一碟子炸黄豆,匆忙之下沈渺来不及准备,只能这般歉意地说怠慢谢家大娘子了。

但郗氏却说无妨,豪不嫌弃地坐在小凳上,还捧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瞥了眼小院那只与鸡硬挤在一个窝里的黄狗,忍笑道:“来这儿又不是专来吃喝的,何况方才已吃上了甚好的汤饼。”

两人都是务实之人,沈渺便也不寒暄了,与谢家大娘子细细商议起那办方便面作坊之事。她提出要占三成的利,郑氏也没有多讨价还价,反倒好奇地问起何为“防火墙”。

这回没了不靠谱的中间人传话,沈渺三言两语便给郗氏解释清楚了。

简而言之,资本主义尚未萌芽的大宋,谢家与其他大家族通常的家产打理模式只有母公司(家族本体)-子公司(家族名下产业如铺子、庄子、作坊)这样简单的二级运营模式,当上位者想要处置你时,简直易如反掌,顺藤摸瓜便一网打尽了。

但后世的家族企业为了避免这类情况,有效保住家业,会将股权架构做得异常复杂。要知道商海浮沉,有时并非做错了什么才导致破产,反而是做得太大、太好、太打眼,时代容不下一家独大,才会常有“一鲸落才能万物生”之事发生。

上辈子,随着自己名下的店越来越多,又渐渐涉及肉原厂、冷链运输、助农直播等行业后,沈渺也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构建多层公司架构,母公司持有子公司乙的股权,乙再持有孙公司的股权。当孙公司丙面临纠纷或风险时,由于股权与法人的隔离,风险不会直接蔓延到母公司甲。之后还能通过合法合规的股权代持、平台公司为中枢、独立的财务核算、

合同约定资产界限、避免关联交易等等方式,从而在风暴中保全甲。

她为什么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开设汤饼作坊呢?一是对封建王朝下的商贸制度不信任,虽然大宋商贸法律的完备周全与宽容已是各朝之最,但她仍无法相信一家天下制度下的法律公平;二是谢家想将作坊开在边关,销售群体是较为敏感的将士

与军需,她是小民思维,习惯了先规避风险,挣钱的同时她同样惜命。但这不代表她怂到不敢参与,她爷爷说过,做生意,便是拄着拐杖过河,要敢闯,也要小心。方便面这样的速食的确最适合放在边关这类地方,在衣食丰富的汴京是卖不长久

的。三是大宋有最好的商贸环境,针对商贸的律例周全且税赋相对公允,若是放在其他朝代,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第四,九哥儿当日一来便说漏了嘴,谢家是要在幽州办这个作坊,他们为何独独选择幽州?沈渺几乎下一刻便意识到了:以他们大家族的习性,必然是有族人在幽州当官,并且还是能够主事的大官!既然有人“罩着”,这桩生意便值得一做。

沈渺还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了架构图,还笑着解释了一番:“大娘子也知晓,我嫁到金陵三年,金陵与明州等地海贸昌盛,来往商贾不仅有宋人,还有外邦诸夷,海贸所面临的风险较常规买卖更为复杂多变,不得不小心为上,我也是听邻居那老讼

师与其他大商贾谈论时说起这个法子,觉着很新鲜又有道理,便记在了心里,如今便借花献佛来班门弄斧了,望大娘子不要觉着我鲁莽。”

郗氏与喜妈妈却已陷入了沉思,她们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可心中几乎被沈渺这些话惊骇得掀起巨浪。谢家如今是何等处境呢?不得官家信任,还持有巨富!从谢父这一代起,他们族中子弟不论多么才华横溢、尽心尽力为官,都再无人能突

破六品官以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守着一座金山,却再没有了能保护它的宝剑。

但沈渺的法子,却为郑氏凿开了一道光。

先前听九哥儿稀里糊涂说什么防火墙时,她还不知其意,如今才知道这三个字有多么贴切。喜妈妈也正色道:“婢子也听明白了,甲出资,不出面。掌控作坊的商号只是个空壳子,并无实际经营之业,因此一定要择贤能忠心者主其事,再通过这

一壳子,连通甲与丙。但这壳子若要能经营妥当,必须将章程规制务极详备,权利益分配、决策之程、权限之属皆书于册。否则壳子跑了,便什么都漏了。

“大娘子连身边之人都如此厉害。”沈渺大为惊讶,这位总站在谢家大娘子身边的矮个妇人,她虽未介绍自己,但从她谦卑的态度,沈渺约莫也猜出了她是谢家大娘子的奴婢,可她竟然如此有见识!

郗氏似乎读懂了沈渺的眼神,侧头望了眼喜妈妈,对沈渺笑道:“阿喜当年可是从谢家几百个家生子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她自小跟着几位谢家娘子一同读书、学打理家事,本是预备着将来要随九哥儿的姑姑陪嫁的。但......”但谢婕妤后来入了

宫,又在宫中自戕了......

她停住了,没再说下去,转而笑谈自己的过去,“后来我从幽州嫁到谢家,对汴京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姻亲与人情往来两眼一抹黑,太夫人便将阿喜给了我,让她提点我,帮衬我打理家事。因此你可不要小瞧了阿喜,她虽在我身边自称婢子,但却

读书看账无所不会,是连我也十分敬重之人。”

喜妈妈立刻便屈膝道:“大娘子万不要如此说,折煞婢子了。”

“原是如此。”沈渺也笑着起来赔不是,但她却通过喜妈妈对谢家更有了信心。能用十多年的光阴培养出一个这样出色的家仆,那么谢家如喜妈妈一般忠心又有能力的人想必不会少,挑几个出来打理商号和作坊,也不是难事。

而且......她很敏锐地发觉谢家大娘子应当是特意为她透露自己是从幽州嫁来的。

于是她闻弦歌而知雅意,心里便也明白谢家为何要选择幽州了,原来是最亲密的外家。

聪明人之间不必说破,相视一笑,便双方的心思都一片澄明。

但谢家大娘子对沈渺的态度与当初前来相见时截然不同了,她实在赏识这个年轻貌美却又无比精明谨慎的小娘子。她这个岁数,如此出身,竟都能有这般见识,实在不易。

郗氏来沈记之前,其实已将沈渺的来历家世甚至前夫的身家背景都打探清楚了,于是与沈渺说定了分红与其余筹备的细节,事事达成一致后,临别前,郑氏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怜惜她。

登车离去后,郗氏在车内还与喜妈妈感叹:“沈娘子如此聪慧,真不知她当初为何会嫁给这样烂泥似的人家?难不成真是叫美色冲昏了头脑?”

“沈娘子出嫁时年方十五,又有父母庇护,想来当年还未曾长大,轻信他人也是有的。”喜妈妈倒是感同身受,低低地叹息道,“观夫古之贤达,皆是多经磨难的。昔西伯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于困苦之中,人必思变,沈娘子的

聪慧,想必是因身处苦境,才砥砺如此的。”

郗氏自小习武,虽也粗通文墨,但其实并不精也不喜爱,此时听喜妈妈咬文嚼字,便觉着头疼,但又想到过几日要去冯家,那可是个更加咬文嚼字的人家!于是忙道:“阿喜,记得帮我做两篇给冯太夫人贺寿的贺词,再另外备几首应景的之如赏

花看水的矫情诗来,冯家来往的都是文臣家的夫人,吃席总要飞花令,每每与她们同席,饭吃不了几口,倒吃了满肚子的酸诗,真是苦煞我也。”

喜妈妈忍俊不禁:“是是是。”

沈渺营业微笑脸站在门口殷勤地挥手相送,直到谢家大娘子的马车遥遥而去了,才蹦着回了铺子里。济哥儿、有余带着雷霆买肉未归,湘姐儿睡午觉呢,唯有追风在院子里追一片被风吹得四下翻飞的落叶,九哥儿这名倒是给它取得贴切,它的

确是一条如风一般捉摸不透的狗。

她一肚子欢喜无人分享,只能冲过去抱住了它,狠狠在它的狗头上亲了两口,又高兴得捧着它的狗脸来回搓:“追风啊追风,我们要挣金子啦!而且等作坊运转起来,咱们不是躺着都能挣钱啦?到时候阿姊每日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咱啃一根扔一

根,就是这般阔绰!”

追风被揉搓得汪汪直叫。

幸好济哥儿和有余很快便回来了,他们大包小裹推开后院的门,雷霆背上还背了两包油纸包住的猪蹄,它竟一路闻着生肉味,十分稳重地驮着回来了。

若是换作追风,那猪蹄只怕半路就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沈渺接过肉来,见济哥儿满头热汗,便赶他和有余去洗把脸,等二人脸湿漉漉地回来,又眉眼止不住喜气地与他们道:“我先去把这锅肉卤了,一会儿咱们关了铺子,去周掌柜的书局买些你开学要用的文房用具,昨日姚博士来吃汤饼便说了,你

们这些经了童子试的,下月月初便要开学了,趁如今空闲些,便先将铺盖被褥、文房四宝都买齐吧。”

沈济奇怪道:“阿姊怎么这般高兴?”

沈渺得意地挑挑眉:“阿姊刚接了个大生意,过几日要去辟雍书院的冯博士家做席面,能挣这个数。”她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在济哥儿面前晃了晃。

沈济惊喜道:“十贯?”

“狭隘了吧,再猜,往大了猜。”沈渺喜滋滋。

“二十贯?”沈济有点儿不敢往上了。

“是十两。”沈渺搂住他的膀子,悄悄在他耳边说,“金。”

沈济瞪圆了眼,甚至都不敢吐出那个字,嘴唇动了动,只冒出来一口气:“金?”

“金。”沈渺愈发沉醉,她这辈子都还未见过金子长啥样呢!上辈子她也最喜欢金了,但她不买首饰,而是每年到银行里买些金块,再把家里的保险柜塞得满满的,每年坐在那数一数,她便会觉着好生幸福。

沈济也被震得身子摇晃了一下。

“好了,咱们偷着乐就成了,万不要说出去啊。”沈渺把手往嘴上一捏,“你去叫湘姐儿起来了,给她洗洗脸,换身衣裳,阿姊再做一锅肉,咱们便出发。”

卤汤现成有,便只要将这些肉剁开洗净焯水后放进去便成了。刚将肉下锅,正要去搬门板关门,忽然跑进来个眼熟的小厢军,一进门便急切地嚷道:“娘子,你这时辰便要关门了吗?幸好我来得巧,快,包二十份速食汤饼来。”

沈渺认得他,起先便是他领着厢军教头一大帮人进来吃方便面,还吓了她一跳的。后来他也常来吃面,不过后来有空闲慢慢坐着吃,便都点的是羊肉面,唯独忙碌时才会包几份方便面回去吃。

“好嘞,就来,怎么今儿要这么多?”沈渺随口寒暄,进去飞快地包好,用麻绳捆成一串出来,递给他,“这些日子也许久没见军爷们来光顾了,可是有什么大事儿忙得紧?“

“快别提了,秦州正平西羌之乱,便生了些流民,有些都流窜到蔡州城外了。教头谨慎,怕届时有不法之徒混进城来,生出乱子便不好了。因此如今日日都派人四下巡守,夜里也不让归家,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小厢军打着哈欠,显然这段日子

缺觉得厉害,又眨眨眼笑道,“值夜时肚子饿,又不想啃饼子,还是沈娘子这儿的汤饼好,热乎乎吃下去人也精神了。”

沈渺担忧道:“秦州的乱子那么大吗?”

“听闻郗老将军已经收复那些贼子抢去的两个县了,想来有惊无险,很快便能平息了。”小厢军摆摆手,“不必慌乱,流民是进不来汴京城的。咱们守了几日,也只抓住几个浑水摸鱼的蟊贼。”

沈渺面上不显,送走那厢军后却还是决定一会儿推自家小摊车出门,多囤些不易坏的粮食得好。省得粮价大幅上涨,她的汤饼铺子也无以为继。

正琢磨,湘姐儿打着哈欠走进房里,揉着眼说:“阿姊,我不去书局了,我要去找狗儿玩。”

她还惦记着狗儿昨天挨了打骂,哭得那样惨,今儿便想瞧瞧他如何了。

沈渺想了想:“成,那你和有余在家吧,雷霆也留下来,阿姊买了东西就回来。你和狗儿玩够了,若是阿姊还没回来,便去顾婶娘家里等,阿姊会去与顾婶娘说一声,叫她帮着看顾你。你与狗儿即便要玩也在巷子里玩,可不许跑到街上,知道

么?”

湘姐儿脆生生道:“知道啦,我不会乱跑的。”

说完她便拉着有余往李家的后院门跑。李婶娘午睡还没醒,李家静悄悄的。沈渺探出头去看,只见湘姐儿在李家门口学狗叫,没一会儿李狗儿便顶着个肿眼泡探出了脑袋,两人在门边说了两句悄悄话,他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来了,两人拉着有余

一溜烟跑到水房背后的排水渠里躲着说话去了。

这几日没下雨,排水渠弯弯曲曲,还是干涸的,巷子里的孩子都喜欢钻进去玩捉迷藏。

沈渺又去顾家说了声,顾婶娘便搬着板凳到门口来,一边摘菜一边远远看着,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坐着,他们怎么也出不去巷子的。”

于是沈渺很快收拾好,把铺子关上,小摊车上的大伞与底下的碳炉都取下来,便与济哥儿一块推着走了。虽说内城里有不少近一些的书局,但沈渺宁愿绕远路去周掌柜那儿买,一是照顾周掌柜生意;二是他的书局离辟雍书院近些,不少书院的

学子与他往来,他知晓不少书院里的事儿,沈渺正好能为济哥儿打听打听;三是方便面作坊与做席面这两桩生意都是意外之喜,今儿谈妥了她心情激荡高兴,可是财不露白,她没法逮着人说,便很想出来走一走,将这份喜悦交给外头的微风与阳光

去平息。

等走到兰心书局,沈渺基本也恢复了平静,撩开书局门口半卷的苇帘时,她心里也有些自嘲地想,她终究还是个为己悲也为己的俗人,不过当个俗人也挺好,她拥有的这些满是铜臭的庸俗回忆,能令她内心丰盈且快乐着。

甩掉那些胡思乱想,她进门时扬着声音,一边唤着:“周掌柜。”一边进去了。

一进去,她对上好几双眼睛,这才发现往日冷清的书局里难得的热闹,里头或坐或站,在柜台前围了好几个宽袍大袖的学子。

她的声音落下,便引得他们都回过头来瞧。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学子,立刻惊喜大叫:“沈娘子!”

“沈娘子也来买书?这段日子我被我阿爹关在家里,都没去铺子里吃汤饼,真是饿得都瘦了!”他扔下手里的书,自顾自地开始唠叨个没完,还激动地想挤过同窗上前来与沈渺攀谈,却又被身边的尚岸眼疾手快地拽了回去,于是扭头又不满地对

友人嚷嚷道,“尚兄你拽我作甚,你不知,我被我爹关在家中,写了三篇颂汤饼的文章,颂的便是沈记的汤饼!你撒开,你会不了,沈娘子是我等饕客的知音,是暗夜之明灯,更是孤舟之港湾......”

“宁大,快别念你那些酸溜溜的文了......”尚岸听得直打哆嗦。

“......”沈渺也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起来了,此人先前想买蛋黄酥给她拒过一回,后来方便面风靡之时,他串联了好些国子监内舍生与辟雍书院的学子漏夜翻墙出来吃方便面,结果还被姚博士撞个正着,后来便好些日子没瞧见他了。

看来是逃学吃面之事东窗事发,被家里关了禁闭,今日才得以解禁吧。

沈济将家里的车在门口支好后,便也钻进了铺子里。他默默地站到沈渺身后,眼神有些警惕地瞄了那激动得奇奇怪怪的“宁大”一眼。

这时,周掌柜掀开后堂的帘子走出来,一边侧身与身后高高瘦瘦的人说着什么,一边迈过门槛:“谢家九哥儿,你回书院读书要沙土作甚?我倒是有些河沙,原是用来养鳖的,便均给你一盆吧!”

说着二人回过头来,见到沈渺具是一愣,之后异口同声问道:“娘子怎来了?”

沈渺先跟周掌柜见了礼,再抬起头来,才发现周掌柜身后的是谢。

谢祁那腿终于好全了,先前虽早已拆了木板,但走起路来还有些疼,如今算是走路跑跳都没问题了,家里便催他回书院读书,他今儿也是来兰心书局买些笔墨,顺带再添补些其他用具,便要回书院去的。

沈渺见了谢祁总是没理由不高兴的,她上前轻轻一福:“昨日刚在夜市遇见九哥儿了,今儿又在这里遇见了。对了,还没告诉九哥儿呢,济哥儿考上了!考了第六呢!”

她顺带将济哥儿拉上前来,仰起脸,发自肺腑地感激道,“当初若无九哥儿出言提点,又借了济哥儿书册,他想来考学不能这般顺利,日后济哥儿在辟雍书院,也托九哥儿得空看顾一二了。”

“不必总言谢了,我的书只是锦上添花,这一切都是济哥儿苦心读书才得来的,当谢他自个才是。”谢没有居功,反倒笑着摇摇头,又转过头对沈济道,“恭喜,日后我们虽不在同一个学舍,也算半个同窗了,回头你入了学,我领你四下逛一

逛。”

“多谢九哥儿。”沈济有些脸红了。

尚岸忍不住瞥了格外温和的谢祁一眼,心想,谢九何时对旁人这般热络了?还借书?还逛一逛?

宁奕却又凑上前来,垫脚勾住谢祁的膀子,小声而神秘地对沈渺姐弟二人道:“你们不知道吧?谢九可是我们书院里所有讲学博士的心肝宝贝,他当年考童子试是头名考入的,之后在辟雍书院,甭管什么考试,他亦从未做过第二的位置。他读的

书、做的书批旁人不知,惟有我最是知晓,那写得极为鞭辟入里,又贴切精辟。嘿嘿,我每次考、季考、岁考总借谢九的书看,临时读一读,之后便每回都能取中,不至于被踢出甲舍。你家兄弟啊,当初能借到他的书,也算是捡到宝咯。”

沈渺惊讶地看了眼谢,原来九哥儿读书这般厉害?他平日里从不提,也不会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更不会摆出高谈阔论的样子来,她便也从未曾想过他能厉害成这样。

谢祁被她一双透亮乌黑的眼瞧着脸颊发热,很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去,轻声道:“娘子别信他的,他说话总是夸大的多,我读书谈不上多有天资,只不过比旁人勤勉些罢了。”

沈济却是读过谢祁写在旧书里空白处每一句每一行的批注的,他便也知晓那宁奕说得不错,默默点头。谢家九哥儿厉害之处不在于文辞多么华丽繁复,而是文字如刀,总能切中要害,他当初答题时,也下意识学他如此解题,想来这便是他能考

中的关键了。

“不论如何,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忘恩,日后九哥儿有什么需要我相帮的,一定直言。只要我沈渺能做到的,绝不会推三阻四。”沈渺坚持道。

谢祁心头鼓动,沈娘子眼眸认真,可她说了这许多,他都没入心,两只耳朵像是刮过一阵风,他只听见风中传来“沈渺”二字,下意识便问:“沈娘子的名字......是哪个字?是妙手谁烘染的妙,还是云帆淼淼巴陵渡的淼……………”

他头脑发热,问完了,才知晓自个竟然在这儿恬不知耻地打听沈娘子的闺名!

一股热气悄然便爬上了他的耳朵。

沈渺却没在意,名字么,总归是让人叫的。她如今没了父母,又没有夫婿,难不成这名字便不能示人了?哪有这等道理!于是大大方方地道:“就是那个......天地之浩渺的渺。”

原来是“渺渺兮予怀”的渺。沈渺。

水至柔且广渺,柔弱却有力量,好名字。

很衬她。

他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说完了名字,沈渺又自然而然地转身与周掌柜搭话了,让周掌柜为济哥儿挑几套好用的笔墨,顺便问问书院里的学子大多都用什么样的纸笔。

虽不是为了助长攀比之风,但同龄人该有的东西,沈渺也希望济哥儿能有,而不是因不同而被人排挤或是蒙受闲言碎语。

以后他便要住在书院里去,需要适应不少新的人和物,不过万幸,九哥儿也在。

沈渺竟因此放心很多。

她一问,宁奕便热心地上前为她推介,哪种墨条好,哪个笔硬,哪种砚台磨得墨漆黑......滔滔不绝。

这回沈渺倒是听得认真,还请周掌柜拿了几样出来给济哥儿试一试。

而谢祁还心里含着沈渺这个名字,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瞥见她春山含翠般鲜活的眉眼,站在她身侧的宁奕竟显得如此聒噪了。

半晌,他收回了目光,也悄悄地踱步过去,站到沈渺身畔两步远,将宁奕不动声色地隔开一步,也温言替她择选起东西来。

“......济哥儿学的颜体,宁大说的那狼毫不大适用。那还是用这等紫竹笔管的兼毫更好,中等大小的,最适宜他这个年纪书写……………”

尚岸袖手站在一旁,听见谢祁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

真是热闹了。

***

与此同时。

杨柳东巷,水房排水渠里,李狗儿低着头,捡了根小木棍,在地上胡乱地划来划去,闷闷地对湘姐儿说:“......我实在不想留在家里了。”

湘姐儿关心道:“你阿娘真的打你了么?”

“比打了我还让人难受。”李狗儿双眼空洞地扯了扯嘴角,“我阿娘让我从今日开始,日日都要学着你阿兄那般练字、背诗、写五篇策论,从早到晚,除了午时让我歇一歇,便如坐牢般看着我。”

湘姐儿咂舌道:“这不得把人累死?”

“阿娘说,人家沈济都能这样读,你为何不能?她说你资质又不比他差,你与他这般读,明年一定也能考入甲舍,还要考得得比他还好。”李狗儿呼出一口气,他虽然年岁不大,却已觉着心里沉闷得像是坠了块石头,令他喘不过气。

湘姐儿撑着下巴,瞥了眼蹲在那拔草玩的有余,又转过头来替李狗儿打抱不平:“可是我阿兄只是这般读了一个月余罢了,那段时日他也读得两眼发直,有时我们与他说话,他都不知我们在说什么,时常浑浑噩噩地出神,阿姊便说这样不好,

后来不许他那么刻苦了,说是身子会垮的。你若是这般读一年,定然也会垮的。”

“可若是不做,阿娘又哭又闹,说我不争气,不孝顺,我也只能听她的。”

湘姐儿一张脸皱巴巴了起来。她不知要怎么宽慰狗儿了,于是便学着大人的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后背靠在排水渠,仰着脸去看天上丝丝缕缕的游云。

李狗儿也跟着她仰头去看。

他们人小,蹲在排水渠里,抬头去看的天,便也是长方形的一块儿,今日的天碧蓝碧蓝的,像是烧出来的一块琉璃,将他们严丝合缝地罩在了这条深深的沟壑里。平白的,李狗儿心里难过了起来。

“为何我阿娘,不像你阿姊那般开明呢?”李狗儿蜷起膝盖,抱住了自己。

湘姐儿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啊。”顿了顿又忍不住骄傲地说,“我阿姊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姊,自然谁也比不上她的。

李狗儿听了更沮丧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天,有余则专心地拔草。她把手边的草都拔光了,于是又开始垒石块,转身想再寻些石头时,她忽然歪了歪头??

排水渠尽头延伸到地下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里,似乎隐匿着一双莹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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