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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 83、什锦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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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雀杏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23 21:40:46 来源:源1

汴京城也开始下雨了,虽是霏霏小雨,但御街上搭了一半的鳌山灯还是淋湿了,工匠们匆忙扯起雨布遮盖,连厢军都被调去帮忙了。

爆竹碎屑与烟火残烬混在泥泞之中,那卖灯的货郎,三三两两躲到路边的檐廊之下。正月里本应热闹非凡的街市,在这雨意中,忽然添了几分冷清。

雨水湿润的味道弥漫进来,沈渺坐在柜台后头,算盘珠子噼啪响。

趁着有空,她把去年的账彻底盘过一遍。

自开店后算起,她铺子里每月营业额平均能达到一百五十贯上下。累积到年底,沈记的营业额已有一千三百五十贯之多。

其中,毛利占全年营业额的百分之六十,纯利约在百分之四十五左右。菜品与粮食的成本占百分之三十,调料及易耗品占百分之三,油费占了百分之二,冬日里柴火炭火价格上涨,合起来占了百分之三。

有余、阿桃、唐二、福兴四人的人工费用,占了百分之十二。另外,还需缴纳总计百分之五的税赋。

再加上上门做饭的额外收入(其中冯家贡献了大头),沈渺去年以来,竞争得了大约两千多贯。

与后世相比,此时的利润更为可观。毕竟后世人工成本及各项支出远高于此时。在这里,她因无需为员工缴纳五险一金,倒是节省了不少银钱。

沈渺暗自思量,往后过年过节以及发放年终奖的时候,还是要多给他们几个发些银钱。今年快食店既然已经开起来了,也要努力多挣些钱给他们涨涨月钱。

她略一思索,便下意识地开始琢磨薪酬管理的每年涨幅,是该设为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十.......毕竟,等着员工忍无可忍来提涨薪,是不对的。

主动涨薪才是好老板。

虽说在这世道,人力最为轻贱,但沈渺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世人都称人如草芥,可在她眼里,人非草木,她打心底里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身为东家,对伙计们的好与坏,从铺子里高速顺畅的运转中,就能清晰地感知到。

沈渺合上账本,回头望向灶房里??唐二、福兴和阿桃都在偷偷“加班”。

剁菜、切菜、洗菜,他们从初七开始,就常常早早起身,帮她备齐团膳所需的食材。沈渺虽然总是让他们和几个孩子出去玩耍,毕竟铺子里生意不多,她自己慢慢备菜也能应付得来。

阿桃埋头择菜,轻声说道:“要也要多了,也该收收心了。”

唐二则手起刀落,飞快地切着肉,接口道:“怎能看着娘子一人操劳,我们却在这里享福?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福兴在一旁煮着例汤,也说道:“我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搭把手,娘子就能做得快些。”

后来,连济哥儿也过来帮忙。

有他们在,沈渺肩上的担子已经轻了许多。何况如今外头还临时雇了两个闲汉帮忙送餐,除了自家的十一郎,还额外租了一辆驴车。等元宵过后,雇到厨子,快食店就能独立运作起来了。

沈渺已经签下了那半间铺子,因不需要后头的宅子,一月才二十贯的租银,正合她的预算。

做团餐其实利润不低,沈渺上辈子做团餐时,利润常常对半分。因为不需要太大的店铺,只要有厨房、两三个做饭的阿姨,再加上送餐的人就足够了。而且盒饭分格越多越细,看着越是精致,实际上能装的饭菜就越少。餐食定价平价,是因为

本身成本就足够低。即使在后世人工成本数倍于此时的情况下,她都曾有过高峰期一月十万的营业额。

但她还不算做得最好的那一批,据传那些做餐饮营销极为厉害的朋友,甚至有过一月十六万的进账。[注]

实际上,许多看似不起眼的小摊小店,都很赚钱。

沈渺老家的小镇上,有一家在路边摆摊卖小笼包的,月收入可达两三万。在那经济不算发达的小镇里,这收入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体制内人员和企业员工。不过,这种营生也着实辛苦,天还没亮,就得起来揉面做包子。

话说回来,这平凡而普通之人活在世上,又哪有不辛苦的活法呢?大洋彼岸的灯塔国里,还有不少人一打两份工,却仍然难以保住自己的房子。

多劳便能多得都已算是幸运,沈渺已经十分知足了。她喜欢如今的生活。

快食店如今略显匆忙,只是因为人手不足导致的。但正月是个打开市场的好契机,其他食肆都关门了,才适合沈渺搞事情。

如今她手里已有厢军约五十人份、开封府衙约三十人份的订单。在瓦子里,也和极为吃得开的矮子牙保一起去谈过了,团餐人数虽然还没报过来,但想来几十份总是有的。虽说订餐人数并不是每日固定不变的,有人今天吃了明天就不吃,会有

些波动,但大体维持在七八十份的范围之内。

快餐店人员到齐,渐渐步入正轨之后,沈渺觉得其利润应当不会低于汤饼铺。

沈渺还托唐二去外城水门边一趟,寻了年婶娘。与她约好了,日后由她来送瓦子里的餐食。这样一来,年婶娘就不用辛苦缝衣洗衣,冬日里也不用再把手泡在冷水里。送餐的活儿相对轻松些,渺给她开的工钱,比她原来在瓦子里每日还高出

五文钱。

年婶娘已经答应了,若非沈渺快食店的灶房还未改造好,她都想当日便跟唐二回来上班了。

新铺子需要重新砌造灶台,她还和铁匠铺定制了两个直径2尺2(70cm)的巨大铁锅,就像后世农村流水席上用的那种,一次就能炒50-70人份的菜,配套的锅铲都有4尺多(1.5米)。不过......她要找的厨子,恐怕得是个格外强壮的大汉才行,

平常人真的难以挥动这锅铲。

当时,矮子牙保原本在家中翘着二郎腿逗鸟,悠悠哉哉的,却临时被渺拉着去谈生意,之后听她雇庖厨的要求更是直呼要了他的命,不过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元宵过后便替她寻摸人去。

顺便,沈渺也在自家铺子门板上,张贴了“招工”二字。

算完账,沈渺便也进灶房去忙活了。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湘姐儿和猫狗都没法出去玩了。

但院子里静悄悄的,这让沈渺警惕地探头看了眼。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果不其然,在冬日里秃了不少的老桂树下,因为下雨积起了不少水洼。雨势轻柔,就像雾气,几个孩子戴著斗笠、撑着伞,领着两条狗在和泥巴玩。

原本这也算正常,可不知是谁起的头,竟然你一把泥我一把泥地互相涂抹起来,偷摸着玩得不亦乐乎。沈渺发现时,陈训、湘姐儿和两条狗都是浑身泥点子,回过头来那叫花鸡的模样,令她两眼一黑。

幸好家里灶房里不缺热水,她双手叉腰,把人和狗都叫了过来,转身回去抬了一盆水来让他们自己擦洗。

雷霆和追风自知犯错,两只狗眼不住地瞥着沈渺,尾巴都夹起来了。

湘姐儿拉着陈?,也不敢出声,手拉手站到沈渺面前,乖乖地用帕子擦脸洗手,他俩连头发都黏成了一团了。

“湘姐儿,是不是你又拉着小训胡闹?天本来便冷,你们还敢在雨天玩泥巴。”沈渺一边拧着帕子给狗擦身,一边瞪了湘姐儿一眼,“人家明儿便要去讼师身边学律法了,脏兮兮的去像样么?这时候又洗了澡。”

沈渺请邓讼师一块儿去衙门里谈生意时,顺带将陈洲在律法上的天赋跟邓讼师提了一嘴,沈渺卯足了劲儿夸陈训,当时讼师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特意挑了一日过来瞧了瞧他,考较了他几条律例,见陈?都十分流畅地背了出来,他又看了他

自学的字,便松口让沈渺正月里便把孩子送到兴国寺,从此跟在他身边当学徒。

他会教他写字、算学、起草契书、写状纸,日后还能考专门的讼科,只待考中长大后便能正式入行了。当讼师虽需费心经营与衙门的人情,但算是很体面富裕的行当了。

那几日,陈?一直都很高兴,平日里有些面瘫的脸都透了笑了。甚至今日便将明日要穿的衣裳找出来,请阿桃用茶壶底子帮他熨烫过了。可见他是很期盼的。

沈渺平日也不怎么管他们玩闹,只是如今香水行都没开门呢,头上弄脏了不好洗。

湘姐儿盱着沈渺的脸色,发现并不是真的生气,便小声地拉着沈渺的袖子撒娇辩驳:“我是怕小?去上了邓讼师那儿整日要背书,没空玩了,才带他玩的。阿姊你别罚他的糖,罚我的吧。”顿了顿,又加了句软乎乎的,“好吗?“

以往湘姐儿和陈训调皮捣蛋,沈渺便会没收他们的零食。陈训刚来那会儿看不出来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那时候他身体不好,还是个惊弓之鸟。但后来不知是不是被湘姐儿带坏了,如今他特别喜欢吃糖,兜里每天都装着一两颗糖,夜里常常还

抓着糖睡觉。

她其实是担心这俩孩子玩得太疯,着了凉。这时候可没有疫苗,伤风着凉可难受了,全靠硬抗。于是,她板起脸,又说了湘姐儿几句,让他们知道玩闹也要注意身体就罢了:“别总是用撒娇来糊弄阿姊,下回可不许再这么玩了,知道吗?万一真

着了凉,你们俩都得喝苦药,岂不是更难受?”

结果湘姐儿听了,忽而举起被她抓住的那截衣角,不满地撅起嘴说:“为什么九哥儿跟阿姊撒娇,阿姊就答应了,我就不行呢?阿姊偏心眼。”

沈渺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九哥儿那时不也拉着阿姊的袖子撒娇么?我都瞧得真真的呢!”

沈渺瞪大了眼睛,整张脸都热得发烫,平常在外讲价营销,能一口气说上半个时辰不打磕绊的她,此时竟然惊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瞧见呢!你们那时候不是去滑冰了么!”

“是要去的,可是刘豆花又说她家刚做好一板豆腐,专门留了豆腐脑出来,她娘还熬了红糖浆,浇在豆腐脑上再拌点白糖可好吃了,让我们吃了再去呢。所以我们去她家吃了才去玩呢。”湘姐儿捂着嘴偷笑,“吃饱了出门,砚书又歪着脑袋说好像

听见九哥儿的声音了,我们就都趴在门缝外面偷看呢。”

原来那时,院门外头一个脑袋垒一个,一串孩子双目炯炯,在偷看她和九哥儿…………………

天塌了。

沈渺不敢想那画面有多美。

“没事的阿姊,我与他们说过了,不许他们再外头乱说。”湘姐儿义气地拍了拍胸脯,“我放出话了,阿姊跟九哥儿成亲之前都不许说出去。狗儿和刘豆花都在我跟前赌咒发誓了的,阿姊你放心吧。”

“成亲!我何时说过要成亲了?”沈渺羞赧到极限反倒气笑了,伸手去捏她的胖脸,顺带把旁边偷笑的陈训也捏了一下。

“阿姊,那你怎么还答应人家说好呢,你这样好像戏里唱的负心汉。”湘姐儿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小声地靠过来,人小鬼大地说,“阿姊,你就算是负心汉,也是我的阿姊,那日后咱们便不搭理九哥儿了。”

“......我谢谢你。”沈渺脚步都虚浮了。

“不客气!”

沈渺炒完大锅菜,闲汉们把餐食都拉走了,她都还在突如其来的社死中恍惚。

她坐在无人的铺子里,见桌椅旁晃过一条竖起的胖毛尾巴,便顺手抓过正巡视领地的麒麟,抱在怀里。她指着猫,静静地望着外头雨幕下的街道。

浸在雨雾中的汴京城,有种特别温婉的美,她看得便入了神。

湘姐儿和陈洲已经回屋里去烤头发去了,沈渺听见湘姐儿又在考陈?哪个女将军最厉害。她突然想起了都将军留给湘姐儿的那只玉制匕首,沈渺找了两条红绳把匕首串起来,放进了湘姐儿用来装她“宝贝”的小木盒子里。

沈渺也因此得知了都将军与湘姐儿的约定。

刚刚听说这事时,她心里的确弥漫上了一点点忧心:行军打仗、戍守边疆,多苦啊。而且刀剑无眼,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但这个念头才刚刚从心里冒出来,便又消融在湘姐儿明亮的双眼里,她把这玉匕首举起来给沈渺看时,眼睛亮得像含着露珠的黑葡萄,她骄傲地说:“阿兄说得不对,飞将军说,即便生得胖,不会爬树都不要紧,他说我胆子大,当将军也很有天

分。

她不认得郗字,所以管都飞景叫飞将军。

“飞将军还说,等九哥儿回来,我就能跟九哥儿习武了。”她掰着指头,把所有玩伴一个个数过,“刘豆花喜欢做豆腐,小?会背律法,阿兄读书很好,要考进士;狗儿说私塾先生说他资质不足,只怕考不上秀才,所以他日后要改当账房先生了。

他们以前问:湘姐儿你呢时,我总答不上来。但现在

湘姐儿紧紧地抓着那玉匕首,笑着张开手臂围着沈渺绕圈,果真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阿姊,我现在也能答得出来了,我以后要做大宋最厉害的女将军!”

沈渺怔了怔,便笑了。

她真是杞人忧天,那是湘姐儿的人生啊,她该为她高兴才是。

苦也好,甜也罢,最紧要的是心甘情愿。

所以之后,她便将这事儿丢开不想了。湘姐儿还小,此时她想做女将军想习武,不论将来如何都值得鼓励。她身为阿姊,不论湘姐儿长大后是否真的要远赴边关,她做她身后那个只要回望便一直在的家,便足够了。

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总是会飞远的。

她听过人说过,孩子的成长从开始便是一场离别,而第一个为他们送别的便是抚育他们长大的人。这听起来似乎有些悲伤,但好像也只有这样,长大的孩子才能去过那一份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不论是为人父母还是身为长姐,都要好好放开手,像放风筝放到最后,捏着手里那最后一截线头,要松开手,遥望着她独自高飞。

沈渺抚着麒麟的背毛,原先羞赧的思绪也被朦胧的雨带走了。

年快过完了,九哥儿在陈州应该过得很热闹吧?谢氏族人众多,只怕初一拜年都要拜一整日,走到脚酸呢。

当初来汴京的路上她也曾途径陈州,那是个古拙的老城,水磨青石板上坑坑洼洼,屋檐低低,有许多田地里种着菜条鲜嫩,色泽明亮的黄花菜。

没有汴京热闹,但也算繁华之地。

莫名的,她忽然又想起九哥儿了。之前忙得很,每日忙完便倒头就睡,心思也简单,如今不过一场雨,却勾起了她一丝怀念。

“麒麟啊,你会想九哥儿么?”她把麒麟竖着抱起来,手托着它的前臂下头,与它亮晶晶的眼睛对视,声音低低,悄悄地问道,“这话可不敢与旁人说,倒是能问问你。’

谁知它忽而伸长脖子,耳朵抖一抖,鼻头又动了动,随即便扭身一挣扎,喵喵喵地跑出去了。

“?,麒麟,不能出去。”

沈渺忙站起来,追去铺子外,脚步却又慢慢顿住了。

麒麟没有跑远,它喵喵喵地扒拉着门前一匹枣红大马的马腿,试图从马腿上爬上去。骑马的人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地上,先把猫捞进臂弯里,才仰起脸来对沈渺微笑。

沈渺有些呆住了。

谢祁一人一骑,像是从朦胧的雨中变出来的。

可是细细看便知晓,风帽之下,他白皙的脸上了一层薄薄的风沙,发髻乱了,细碎的发丝被雨水润湿,黑软地落在耳畔,连手脸都冻得发红。

他身边连砚书都没带,不,或许砚书与周大等人都还在后头。

只有他是快马兼程,不顾风雨赶回来的。

沈渺提起裙子想上前来,谢祁却单手抱住猫已迎了上来,他将她挡在了屋檐之内,垂下还沾着雨珠的眼睫:“别淋着雨了。”

分明是又冷又潮湿的天,她心中却似燃着什么,她微微仰脸看他,细细地看他,他睫上的雨珠被天光折射,又慢慢浸湿了睫毛,那睫毛一簇簇拧在一起,显得眼眸更加黑白分明,连目光都湿漉漉的。

“这么急做什么?”沈渺终是先移开了视线,声音轻轻的,没头没脑地问了这句话。

可是谢祁却听懂了,他只是依旧这样望着她,没说什么。

年前与沈娘子道别时,他并没有与娘子说过归期,但过完年后,他明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却隐隐急躁着,像坐在热锅上,做什么都没心思。

在陈州,望着大雪满庭院,他坐在廊子下,却想到沈家的小院。桂树的枝桠应当会被积雪压弯吧?麒麟与雷霆一定又依偎在被炉的炭火中睡去了,湘姐儿堆的雪人他总认不出是什么动物......他将沈家的人与物都想了一遍,唯独放在心上的人不

敢多想。

否则,他怕他忍不住想见到她。

可忍了又忍,日升月落,还是忍不住了。

一开始乘车出了陈州城门,他怀疑起了周大赶车的手法是否退了步,怎会赶得如此之慢?之后他便干脆自己骑马先行,让他们慢慢晃悠着来,不必着急追他。可即便是疾驰在马背上,他仍在盼望身下的马能长出八条腿来,跑得快一些,再快一

离汴京城越近,他心便跳得越厉害。

终于停在沈记汤饼铺前头,见到了沈娘子,这一身的焦躁不安,恍惚无趣便在与沈娘子目光相触的那一瞬烟消云散了。连冻麻的手脚都渐渐回暖,好似有滚烫的血流过了每一寸肌肤。是啊,他的身子比他的心更为坦诚。

下了马,风捎来了雨水和沈娘子身上食物的气息。

他好似还闻到老姜淡淡的辛味,沈娘子方才一定在切姜。

谢祁忍不住一弯眼睛。

两人在门前面对面杵着吹风片刻了,沈渺受不住了,胡乱伸手将谢祁浑身的水汽都拍了拍,一招手:“快进来暖暖吧,你真是的......这身上都湿完了,可带衣裳了吗?”

谢祁顺从地跟上,老实道:“衣裳都在后头,只怕要明日才到了。不过西巷宅子里还有几身,我回去拿。”

沈渺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不介意,我让唐二去取吧?穿着湿衣裳淋了雨再吹了风,别着凉了。你先进屋烤火,别走动了。”

祁自然说好,飞快掏出钥匙来。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雨天天黑得快,天光昏昏然,谢祁不一会儿换上干爽衣裳,被沈渺摁在被炉里,暖洋洋地置身在了到处都是沈娘子的气息与痕迹的沈家小院。

他抱着热乎乎像个小胖手炉的麒麟,扭身去看正举着长竹竿点灯笼的沈娘子,又忍不住出声道:“我来挂吧。”

沈渺扭头抬手制止:“不许动,你就坐着。”

谢祁刚抬起的臀又只好坐了回去。

沈家小院的灯火渐渐亮起了,他的心也彻底安定了。

安定下来后,饥饿也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他两日没好好吃饭了,正巧灶房里传来骨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谢祁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嘟了一声。

他赶紧捂住腹部。

没想到还被耳尖的沈渺听见了,她笑着放下竹竿,又去点另一盏灯,回头道:“今晚吃什锦锅子,已经好了,一会儿我去端出来。”

好生丢脸啊。谢祁脸泛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点头应了:“多谢了。”

当沈渺点亮前廊下的灯笼,他才壮着胆子又看过去。

她穿着带风毛的绯红色长褙子,领口雪白的兔毛找着她线条柔和的下颌,她正踮起脚将灯点上,仰起头时微微露出一小截细长的脖颈。灯笼被沈娘子举过头顶了,灯烛摇曳的光将她笼罩。

她浸在暖光的烛光里。

谢祁目光随着那烛光渐渐上移,慢慢地落在了她发间的簪子上。

白玉流云,隐于她发间。

谢祁垂下眼眸笑了。

沈渺挂好灯笼,拍拍手跳下来,没留意到谢祁那小媳妇般恨不得低头拧手帕的神色,径直进了灶房将砂锅端了出来。

这样湿冷寒冷的冬日,正该吃什锦锅子。猪骨汤加鸡架子做鲜汤锅底,往里头放炸丸子,炸豆腐、菌菇、白菘、腐竹、白萝卜、木耳、夹板肉、鹌鹑蛋焖煮十分钟便能吃了,汤味极鲜。

里头最需要讲一讲的便是那炸丸子。

在捣成肉糜的猪肉里加入葱姜水、鸡蛋、姜末、淀粉、五香粉等调料搅打上劲,锅里油约莫八成热时便下丸子炸,炸得金黄中微微带着点虎皮般的焦褐色便能捞出了,单吃沾酱也好,放进锅子里浸满汤汁吃也好,都格外美味。

撒上葱花,连砂锅一并端出来放在被炉桌子上暖着吃。

小雨在檐下点滴,?子里热气氤氲。

谢祁自己还没吃,便先捞了一颗鹌鹑蛋,细心地吹凉掰开,才喂给麒麟吃。

麒麟趴在他膝盖上,就着他手掌心,伸出舌头来卷进嘴里,吃得一边呼噜一边喵呜,吃个蛋吃得忙得很。

雷霆和追风也有他们的热汤热饭,沈渺特意给他们煮了一块带肉的骨头,没有放盐,两条狗也吃得吧唧吧唧。

福兴热了屠苏酒来,每人分了一碗。正月里要喝屠苏酒,是从唐朝便传下来的习俗,听闻是孙思邈先生酿造,能防范伤寒。

对门的顾屠苏便是因在正月里出生,家里又是酿酒的,而得了这名儿。

阿桃把谢祁的劳斯莱马牵进了驴棚里,与沈十一郎并肩栓在一起。沈家也没有马厩,不与十一郎一起,它在外头要淋雨,更容易生病。

“委屈你了,先和十一郎凑合凑合吧。”阿桃拍了拍那马儿的背,也回来吃锅子了。

劳斯莱马低着头进了驴棚,直起脖子时,那马脑门便顶在了棚顶上,它又只好憋屈地低下头来。

侧过脑袋,它看见了驴戴着驴帽,还围着领巾,正旁若无马地嚼着麦秸杆,对粗粝的干草也十分享受的模样。

马儿无语且嫌弃地打了个喷鼻。

沈渺给谢祁又盛了碗热汤,挟了一大碗冒尖的菜和丸子,还与他说起郗将军和湘姐儿的缘分。

谢祁红着耳廓道了谢,他方才接过碗时指尖似有似无地擦过了沈娘子的手指,此时正心头乱跳呢,听见沈渺说起都飞景还愣了愣:“我舅舅?”

“还夸湘姐儿厉害,让湘姐儿跟我好好学郗家棍法?”他又低头看了眼身畔坐着的湘姐儿,湘姐儿也仰脸对他咧嘴一笑。

怪不得呢,他说怎么湘姐儿今日这般主动坐在了他身边。原来是因为这个。

湘姐儿拉了拉他衣角:“九哥儿愿意教我吗?”

谢祁默默琢磨了会,坚定点头:“既然舅舅说了,湘姐儿也愿意学,我自然要用心教。”

湘姐儿欢呼了一声,还大方地给谢夹了一筷子炸丸子:“九哥儿你真好你多吃些,阿姊炸的丸子可香了。”

沈渺被逗笑,佯装骂道:“看这小鬼灵精,这就开始拍马屁了。”

谢祁也笑。

他心里也美滋滋的:那他岂不是日日都有正当缘由来沈娘子家了?太好了,他再也不必每日绞尽脑汁寻些借针头线脑的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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