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人间一百年。
忘忧山外雪海,晴日落雷霆,一连六道,无忧入圣。
又十载。
吞噬人间剩馀四团天火的小白,身铸十条兽脉,化为金乌半成体,亦引雷劫落九霄,人间再添一圣。
再过二十一年,清衍亦入圣,重剑斩雷霆。
人间二百年时。
忘忧山上,一道剑意冲天而起,搅动云海,溪云入圣。
人间三百年时。
昔年那位修炼无情剑的多情少年,亦破开壁垒,成为圣人。
人间三百年时。
忘忧山五圣同宗,时天下震动,凡世俗人虽不知晓,可是南岸圣人却都有了耳闻。
南海一行至今一千馀年来,自下州而来,亦不过千年光阴。
一座山门,连出五圣,当真让世人惊叹不止。
而这一切,却才刚刚开始,忘忧山中,有圣人之姿者,岂止五人乎?
五人先入圣,其馀之人自是不甘示弱,一个个闷头苦修。
三百年人间。
自是也发生了许多事情,不止忘忧山添了五尊圣人,外面两座天下,也先后诞生了两圣。
一者十戒。
二者赤瞳。
南北两岸,又打了个平手。
至此。
南海一行结束的第一个千年里,共有十圣显化人间。
细数南海开启至今,十六次而已。
生在纪元之末,却已创下万年之最。
且这才是第一个一千年,往后时光,谁能知道,是否还能在诞生十圣呢。
自是无人知。
现如今,人间一圣,灵江水落一尺,可是少年看了,灵江之水,绝非仅落了十尺。
细细算下来。
江水下沉,近乎三丈,江岸两畔徒增数米空地。
很显然。
灵江水落,不止会因圣人而落,便是渡劫,大乘,天下修士每一个人的存在,都会左右灵江水。
只是境界低者,影响甚微,自与圣人不可相提并论。
若是以往,当然是微乎其微。
可昔年南海,百万馀人归,如今过去千年,这些回来的人,每一个都破开了十境,十一境,甚至很多早已引下三重雷劫,步入渡劫境。
这些人比比皆是,绝不在少数。
庞大的基数加持下,灵江水枯,似本就在情理之中。
若非上游,仙封仙湖,强行将灵江的规则压制十分之一,当今浩然,恐劫已起。
人间动荡,风雨飘摇。
三百年里。
人间依旧是哪个人间,剑城之前,时见纷争,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仙胎饮血,年年不绝。
期间。
苏凉凉,大黑,和薬还住在这小院中,不问山中年岁,自做人间仙人。
少年书生依旧早出晚归,行善天下,期间也回去过几次忘忧山,为诸君道喜。
现如今,忘忧阁虽有五圣,可在山中常住的,也就二人而已。
剑临天和无忧。
至于清衍,早年间便就去了人间,回信中说,它真开了一个饭店,就叫忘忧饭店。
说是生意还行,叮嘱许轻舟,有空记得去。
溪云也去了人间,就在剑州,小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清衍的启发,也开了一家铺子。
是一家赌场。
起名:忘忧赌坊。
许轻舟不放心,偷偷去看了一趟,就怕这丫头祸害天下,人间平添几个周长寿这样的悲剧。
去了一趟,确实还好。
她的赌坊,还算良心,挣了的钱,用于救济流民,算是继承了许轻舟意志,用她的方式积德行善。
少年颇为欣慰。
便就随她去吧。
至于小白,就不知道了,只晓得她还在剑州,上哪里溜达了却是无处寻觅。
整个忘忧山,在册人数又翻了一翻,时有三千馀人,却有两千馀流浪在人间。
当然。
他们并不知道,许轻舟就在这剑城之外,而忘忧山的人,也会刻意避开这剑城是非之地。
毕竟,先生曾经说过,君子逃离是非之地,是为了更好的保存自己的悲悯之情。
忘忧山里的人,受许轻舟的影响极深。
他们对于世道的认知和看法自然与世俗之人不同。
所以特意避开了剑城,去了别的地方。
眼不见,即为净。
耳不听,即无声。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三百载花谢花开,三百年春去秋来。
仙胎无声,将尽孵化。
薬的那一句话,含金量还在提升。
时临近孵化。
少年每日去人间解忧后,便会到那江畔之岸,垂钓灵江。
说是钓鱼,却也不过消磨光阴。
喝大酒,读好书,偶奏二胡,吹笛弄箫。
这一日,亦不例外。
今日许轻舟来时,正午时分,大日极烈,江岸山野似有热浪打滚。
盛夏,本就酷热。
而那江岸上,却已经坐着一个人影。
此人不是薬,亦不是苏凉凉,当然也不是梦魇那条大狗。
那是一个汉子,背影粗犷,身着黑甲,一袭红色披风,腰悬长剑,端坐如钟。
许轻舟方才落地,那汉子便匆匆起身,对着许轻舟赶忙一拜,那满是粗短胡茬的脸上,便已尽是讨好之色。
「见过先生,先生您来了~」
少年轻轻皱眉,馀光瞥了一眼大汉,似是习以为常,一边朝着江畔走去,一边不忘淡淡道一句。
「你怎麽又来了?」
中年汉子,眉开眼笑,紧步跟随,红色披风卷地扫尘,长剑悬空晃动。
赶忙自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双手捧着,笑道:
「我刚得了一壶好酒,特意给先生带来,让先生尝尝鲜~」
少年行至岸边,落坐江岸上的老地方,捋了捋白衣,抿唇说道:
「你的酒,我可不敢喝,后劲太大了。」
少年意有所指,汉子心知肚明,满脸尴尬,恭敬站在一旁,讪讪而笑。
憨厚的汉子木讷的说道:「呵呵,先生就是喜欢开玩笑。」
许轻舟抬眉一瞥,瞅了汉子一眼,无语至极,吐槽道:
「步溪桥,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我好心救你一命,你纠缠了我整整十年,打算什麽时候算完?」
憨厚汉子压着剑柄,屈膝跪坐了小来,面相少年,双手捧着酒壶,继续讨好道:
「先生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来报恩吗,先生可是救了我的命的,十年哪够,我下半辈子的命,都是先生的。」
少年轻轻皱眉,「那你倒是别烦我啊。」
「我没有啊。」中年汉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道。
许轻舟叹一声气,不再言语。
「害~」
汉子弱弱试探道:『先生,那这酒,你还喝不?』
许轻舟撇了撇嘴,云淡风轻道:
「喝酒可以,让我当什麽剑官的事,一律免谈,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