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书生听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江渡,乐呵道:
「难不成你也会解忧啊?」
江渡拍着自己那傲人的胸脯,长眉高挑,信誓旦旦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看不起谁呢?你可别忘了,我是谁的学生,忘忧先生的学生哦,我当然行啦。」
许轻舟爽朗一笑,「哈哈,如此说来,我也算后继有人啦。」
江渡笑意盈盈,转而面向少年,捧着脸蛋,满眼期待道:
「那当然,小舟你快说,你有何忧,本姑娘,今日就替你解了。」
少年想了想,馀光看向身前长画,又抬眸凝望远方山河,轻声说道:
「我的确有一个愿望,就是这愿望有些大。」
江渡大眼睛眨了眨。
「多大?」
少年话音继续,好似春风一般柔和。
「我有一愿,天下安澜。」
话落之时,便见少年书生,眉梢舒展开来。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心中所愿,说与这片天下。
而江渡,也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即便,许轻舟也不确定,江渡能否理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说了。
话赶话也好,又或者其它…
可是说了,便就是说了。
说出口后,他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
江渡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眼神忽暗忽明,很认真的想了想。
心中默念,天下安澜。
何为安澜?
先生教过,安澜者,江河水波平稳,没有动荡,可寓意太平盛世。
所以。
她知道,先生想要什麽。
想求一个太平盛世。
只是这天下,她却不知,多大算天下。
遂小声询问道:
「小舟先生,你说的天下,有多大?」
许轻舟深深看了一眼姑娘,眯眼解释道: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即是天下。」
江渡下意识的点头,也看向了远方,小声低语。
「那确实是很大。」
见姑娘似神游天外,少年书生随后问道:
「你呢,你有什麽愿望吗?」
江渡回神,指着自己,明知故问道:「我吗?」
「嗯哼~」
江渡琢磨了好大一会,方才抬眉,目光落向眼前的少年郎,龇着一口小白牙道:
「先生所愿,即我所求。」
少年怔了怔,随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江渡眉心点了点,欣慰道:
「你啊...嘴巴比你师姐还要甜。」
江渡捂着额头,笑嘻嘻道:
「那是因为我喜欢吃糖呀,嘴巴可不就甜咯,嘿嘿~」
少年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山风依旧,摇曳老槐,惊下几许落叶,随风远赴江南。
月升日落,星移斗转。
剑城之外,那座山巅破院中,古松下,枯井旁,三教祖师,两方妖帝依旧还坐在那里。
就像一个个石雕,不言不语。
山下。
那头大黑牛趴在一棵大树下,不时抬头看向山巅,一双深邃的牛眸,浮光交错,情绪极乱。
自家主人,入那山中,足有三日,至今未归,一点动静都没有。
它等的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山间寂静,蛙声虫鸣,簌簌山风,又是长夜不眠,又是枯坐天明。
待天光破晓,取缔灵江白芒。
晨鸟初露头,振翅入长空,旭日东升冒出头,一道早霞落山巅。
紫气东来。
雷公脸的空帝,扔掉手中那只吃了一半的桃子,顺带将口中的皮屑一并吐出,主动开口,打破了此间寂静的气氛。
不耐烦道:
「呸~三天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怎麽,都哑巴了?」
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擦枪的擦枪,念经的念经。
竟是无一人理会。
空帝就像是放了一个屁,不仅不响,而且还不臭。
抓耳挠腮,好生烦闷。
「烦死你。」
转过身去,背对四人,骂骂咧咧道:
「都装死是吧,看你们能装到什麽时候.....」
冥帝修长的玉手拂过枪尖,忽的猛然向上一挑。
长枪破空,且听风吟,鋥亮的枪尖,寒意凌冽,折射骄阳,五光十色。
她双眸一压,霸气肆虐,淡淡说道:
「那就再来一把大的,干完,金盆洗手。」
抠脚大汉酒壶停在唇边,馀光瞥了一眼身侧女子的长枪,墨眉深压。
漫不经心道:「你想怎麽玩?」
冥帝手中一晃,袖口一荡,长枪消失不见,回了袖口乾坤。
红舌舔过双唇,目光落向六人中间的石画,五指张开向下一按,似将整座天下都压住了一般。
肃穆道:
「驱天下之生灵。」
其掌为指,指向图中某处。
「于此桥之上...」
猛然一握成拳,眼中寒芒四起。
「一决生死。」
驱天下生灵,于灵桥之上,一决生死。
寥寥数语,十来个字,说的轻松,听着也不费劲。
可是意味着什麽,五人心知肚明。
一场惊世的大战,一场血雨腥风,满江尸骸,血泣苍穹。
可是。
即便如此,五人的面容之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哪怕是眼底,也未曾有一丝迟疑,动摇,乃是悲悯。
就好像,血流成河,尸山血海,就和那日升日落一般,本就寻常。
道祖摸着下巴上那短粗的胡茬,看向读书人,问了一句。
「可续多久?」
读书人模样的儒圣,手中茶杯落下,指尖敲击着膝盖,算了算,平静道:
「若是从七境往上算,死一半,能多二千年,全死了,少说能多四千年吧~」
背对着的空帝转过身来,乐呵一笑。
「算的糊涂帐,全死了是不可能的,死一半都费劲,能来一半不好说?要我说,就先按一半算,在死一半。」
说着五指张开,翻了翻,继续说道:
「满打满算,多出个一千年,顶天了。」
读书人微微点头,以示认同。
冥帝无声,道祖喝酒。
而那佛祖却是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冥帝鄙夷的看了一眼胖和尚,眼中的嫌弃一如往常,毫不遮掩,骂道:
「装模作样,还是这麽恶心人。」
佛祖苦涩一笑,并未反驳,也未说话。
冥帝目光徐徐扫过四人,追问道:
「干不干,给句话?」
道祖满饮一口烈酒,一抹嘴角,大声道:
「干嘛不干,我看乾脆也别从七境往上算了,六境吧,反正迟早也得死不是。」
空帝蹲在石凳上,双手一摊。
「我没意见~」
读书人半眯着眼,低声道:
「一千年,人间苍生能多五十代人,和你说的一样,总归都是要死的,这笔帐,值。」
四人统一目光,看向最后的和尚。
大胖和尚睁开眼,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反问道:
「都看我看嘛,我说的,也从来不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