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是真的,來者都是鼎鼎大名的冷面先鋒。
但機艙內的景象卻是令人大出所料,諸位律法先鋒相聚一堂飲酒劃拳其樂融融,更像是一隻外出度假的夕陽紅老年旅行團。
如果這隻審核組是奉自趙老的意思,那麽是否意味著,接下來的審核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羅洱鍾帷兩人心中一凜……他們不敢多問。
“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得走了。”樹先生笑著仰頭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親昵拍了拍身旁的**官,醉意熏天,“唐先生酒量真好啊,下次再戰!”
他站起身子,搖搖晃晃離開機艙,抬起雙臂,羅洱和鍾帷連忙上前攙扶著老師,離開了喧囂嘈雜的機艙,清冷的雨水拍打在面頰上,才讓他們稍稍清醒下來。
“老師……”
羅洱開口了,她有太多不解。
“後天審核的內容是‘解夢’。”樹先生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比清醒,完全不像是酗酒之徒,他冷冷道:“這幫審核組的老家夥們沒你們想得那麽簡單。顧慎在哪,我們先出發,路上再說。”
……
……
黑色的老式商務車行駛在雨夜中。
周濟人斜斜倚在後座,他面頰上還殘留著酗酒的紅意,拽了拽脖頸上的衣襟,怎麽調整都覺得不適,於是用力扯松。
在大都區參加自己彈劾會議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他都穿著體面合身的中山服,殘留的酒意凜冽地像是刀子,平時他渾身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暖,而嚴肅起來不說話的時候,樹先生就像是一位渾身寫著“閑人勿擾”的地下教父,令人望而生畏。
“因為‘特赦令’的事情,引起了很多風波,讓你們擔心了。”
他閉上雙眼攤開雙臂,緩緩消化著酒意,然後對自己的兩位得意門生道歉。
“一切都結束了!”
周濟人豪邁笑道:“你們真該去看一看大都的彈劾會議,有趣極了。陸陸續續有人站出來替我說話,形勢一片大好,但不記名投票的時候這些人又露出了第二張面孔,票數一面倒的碾壓非彈劾方。既然盼著我早點倒下,為何不敢站出來光明正大地坦明心跡?”
開車的鍾帷道:“他們不敢。”
獅子老矣,仍然是獅子。
“趙西來幫了我一個大忙。因為沒有人敢站出來的緣故,他動用了一票否決權。”老師回想著彈劾議會上的場景,他低沉著聲音模仿道:“‘既然大家都不希望周濟人撤職,那麽投票結果也不重要了’——”
“可惜你們不在場,沒有看見,那幫原先替我說話的家夥們,當時臉色有多精彩。”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滿是戲謔:“趙西來這個老家夥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不希望我被就此彈劾,不是因為欣賞我更不是因為交情,只是單純因為裁決所的大裁決官位置,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這個道理。
鍾帷和羅洱其實都懂。
裁決所建立以來,吸引了大量的天才,大量實力超凡的強者……這些人為議會解決了諸多麻煩,擺平了數之不清的超凡事件,而坐在最高位置的那個人,絕不僅僅只看實力。
如果大裁決官,把裁決所內部的所有人都攏和成為鐵板一塊,那麽這個人的“話語權”就大得難以掌控,議會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最不可控的人聚在一起,被一個人掌控。
那麽毫無疑問,議會的地位將受到大大的威脅。
所以擔任裁決所“大裁決官”這個位置的人,最好是能力超凡,同時又被許多人孤立的存在。
“趙西來可是心裡門清著呢,他在東洲,挑著燈籠都找不到我這樣的人啦……”
周濟人伸了個懶腰,帶著淡淡的笑意自嘲道:“這幾十年來打打殺殺的,一心一意為洲為民,我在裁決所裡早就沒剩什麽朋友了,收了那麽幾個學生,還都是只知道悶頭乾活的五星勞模,把我撤了,換個人上台,不知道要掀起什麽風風雨雨。”
羅洱聞言後輕輕歎了口氣。
她道:“可是裁決所,不就應該是乾這些的麽?”
“東洲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就不跟你們說了,免得糟心。”老師揉了揉眉心,道:“趙西來一票否決了對我的彈劾,同時又欽定了一隻風紀嚴格的審核組,就是為了平衡那些人的怨氣。”
“我看剛剛飛機上……老師和他們相處的不錯?”鍾帷小心翼翼開口。
“屁嘞。”
樹先生笑了,“越是老奸巨猾,越是不動聲色,滿面春風。他們要是雷打不動,那倒未必是壞事,到時候拉開仗勢真槍實劍的讓顧慎衝就完事了,公平公正,合情合理。但看在趙西來助理的面子上,我們同乘一架飛機,前前後後六個小時,酒喝了三頓,有用的話沒吐出來一句,唯一透露的審核內容就是‘解夢’……”
“可是……光知道‘解夢’有個屁用啊?誰知道他們會掏出什麽稀奇古怪的夢境!”他有些惆悵:“這幫人都是對顧慎檔案研究了幾十遍的狠人,天台案被拿去給深海做了剖析,深海認為顧慎是精神系的超凡,所以審核組決定隻測試顧慎的精神潛力。”
羅洱和鍾帷都皺起眉頭。
果然!
事情沒自己想得那麽簡單。
這幫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這幾天的特訓結果可謂是全都落空,不過從顧慎的特訓結果來看,落空也未必是壞事。
如果審核組真要從力量體能這種方面進行考核,那事情只會更糟糕。
顧慎很可能會創造一個“史無前例”的審核成績。
“死掉的超凡者中,有一個是強化軀乾的強攻系,深海認為顧慎可能隱藏了很強的力量手段。”樹先生笑了笑,“所以審核組隻測定精神潛力,本意是避免顧慎的其他方面拔高評分。”
“這應該算是個好消息。不過,小顧的精神潛力……”
鍾帷面色浮現擔憂,他猶豫了一下,委婉道:“老師,小顧可能沒有你想象地那麽有天賦。”
樹先生挑了挑眉,“哦?”
“我把他拉到驚蟄夢境裡了。”羅洱直接了當地開門見山,“他花了四個小時三十九分鍾才完成參悟,這個成績不算太差, uukanshu 但遠遠夠不上精神系的S。”
樹先生笑著問道:“這個成績的確很一般啊,其他方面呢?”
“從這幾天的特訓來看,如果讓我給一個評級,小顧的體能大概是D ,力量速度差不多是E。”鍾帷搖頭,實話實說:“精神力會好一些,大概B ,總體測評最多是C。”
樹先生仍然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淡然神情,仿佛這些都不出自己的意料。
羅師姐道:“我有一種猜想……顧慎他可能不是正常三系的超凡者,所以不適用於正常的評級不準。”
樹先生眯起雙眼。
他笑了笑,“你的意思是……顧慎可能是特質系?”
“我只能說……不能排除這個可能。”羅洱掙扎了一會,努力道:“中洲的那個‘盜火者’,不就是可以盜取其他人的超凡力量麽?特質系的能力在超凡譜系圖內還是一片空白,尚未被充分挖掘。這場審核不應該隻考驗精神潛力,這對顧慎不公平。”
“我們爭取不到這個條件的,審核組那幫老家夥隻管審核,不管公平。”
周濟人搖了搖頭,面色嚴肅,“他們從東洲各個大區前來,就是要以最嚴厲的方式進行這場考核……趙西來的態度很奇怪,他派了崔忠誠來大藤市督查,又特定叮囑這些老家夥們不要手下留情。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希望顧慎通過審核,還是希望顧慎失敗。”
車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很久後是樹先生的低聲自語:“或許,他只是單純地想看一看,顧慎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夠得上傳說中的‘S’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