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將三柱香插在盛滿紫褐色泥土的香爐裡,跪下磕頭後重新站了起來,將兩束白菊花放在兩個並排靠在一起的石頭墓碑前。
“父親,母親,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妹妹的,您們不用擔心。”洛卡對著兩塊石碑低聲喃喃說道。
雖是正午時分,墓地仍是一片死寂,這片陽光永遠也不會眷顧的土地,埋葬著數以萬計無辜的逝去的亡靈,雜亂無章的草地,密密麻麻的蒼白色墓碑靜靜地矗立於此,仿佛正在控訴著戰爭的罪惡。
“戰爭也並非什麽崇高的事,只不過是盲目地戕殺人類、耗費金錢、妨害人們享受的一種討厭行為而已。”洛卡雙目無神地盯著遠處一片一片高低不平的冰冷的墓碑,像是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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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
冷夏:“……”
“兩天了,你們還在打冷戰啊……別這樣了好不好,這種氛圍很讓人難受的。”洛卡坐在沙發上,將胳膊肘搭在膝蓋上,無奈地扶了扶額。
房間裡仍是一片死寂。
“來,我帶你們倆出去玩會兒吧,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發生災難了。”洛卡重新穿上剛脫下不久的白球鞋,一邊招呼著在一旁默默含著煙鬥的克裡斯,一邊拉起冷夏的手。
“還是外面的空氣清新啊,你們說是不是?”洛卡下了小區樓,回頭對身後兩個人說道。
“上車上車,我帶你們找個小景點玩玩。”洛卡很努力的在緩解氣氛。
“車門都關緊了嗎?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洛卡將手機放在車裡的手機架上,打開電子地圖。
“哎,這裡不錯,出發,去栗樹園。”洛卡開啟手機導航,啟動了汽車發動機。
克裡斯坐在副駕上,冷夏一個人坐在後面,看著車窗外的景物呼嘯而過。
一小時後。
“誒,不對啊,導航顯示再直走五公裡就到了,可是前面沒路了啊……”洛卡停下車,茫然地看著周圍。
此時他們處於半山腰地盤山公路上,此處空無一人,抬頭便是高聳的山峰,低頭是一落千丈的懸崖。
“洛卡,你還行嗎?”克裡斯搖下車窗,腦袋探出窗外,打量著周圍。
“前面是死路……路線可能有些偏差……我們還是折返吧……”洛卡小心翼翼地掉過來頭,原路返回。
“洛卡,你可能看錯方向了,我有點困,等到了目的地再叫醒我吧。”冷夏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半小時後。
“洛卡,你有沒有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們?”克裡斯瞥了一眼後視鏡,幾輛小轎車在後面若隱若現。
“真的,我也注意到了,從我們返回的時候這幾輛車就一直跟著我們。”
“甩開他們,洛卡。”
“我們已經上高速了,他們應該不會超車吧。”
“來者不善。總之先甩開他們,千萬不能被追上。”
“這車子油不是很多了,下了高速有個加油站。”洛卡說道。
“很好。我們下去的時候加個油,加油站是公共場合,他們不敢做什麽。”
冷夏醒了過來,發現車子開到了加油站。
“車子沒油了嗎?”冷夏揉揉眼,問道。
“嗯,一會就好了。哦對了,小冷夏,接下來要系好安全帶喲。”洛卡的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推了推眼鏡,回頭說道。
“我坐後面,又不是副駕駛,還要系安全帶嗎?”冷夏一臉疑惑。
“啊,是出了點小狀況啦,接下來會開得快一點,聽話,小冷夏,系上就好了。”洛卡微笑道。
“可是我覺得系上安全帶不舒服。”冷夏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克裡斯下了車,打開後面的車門,坐到冷夏旁邊,拽了拽安全帶,繞過冷夏的身子將安全帶扣上了。
“系個安全帶都那麽磨嘰。”克裡斯幫冷夏系好安全帶後重新坐到副駕駛上。
“油加滿了,可以走了。”洛卡說道。
克裡斯透過車窗看向周圍,後面果然還是那幾輛車子,正停在路邊等他們加完油呢。
“看,他們在等我們呢。”克裡斯用煙鬥指了指那幾輛車的方向。
“前面這段路是北外環路,車輛很少,大多是大貨車,洛卡,你能開多快就開多快,別超速就行。”克裡斯補充道。
“小冷夏,系好安全帶了沒?”洛卡回頭說道。
“系好了。你們要幹什麽?”冷夏一臉疑惑。
“嘿,聽著,有一些難纏的家夥在跟著我們,不過不用擔心,小冷夏,我們會甩開他們的。”
洛卡猛踩油門,加大馬力,車子嗖的一下向前駛去。
“他們也加速了,可惡。”洛卡看著後視鏡說道。
“誒,後面不是本來有三輛車嗎,怎麽就剩兩個了?”冷夏回頭向後看。
“不好……”克裡斯突然想到了什麽。
“完了,有一輛車抄了小路……”洛卡接著說道。
在馬路的盡頭,是一條較窄的水泥路,來往車輛很少,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
“糟糕,果然被攔住了。”克裡斯向前看去,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他們的正前方,堵住了原本就狹窄的道路。
眼看著就要撞上了,洛卡猛的一刹車,車子停了下來,由於巨大的慣性,冷夏的身子猛的向前傾了一下。
冷夏仿佛聞到了輪胎燒焦的氣味。
隨即緊隨其後的兩輛車也趕了過來,他們的車被包圍了。
“乖乖待在車上,不要亂動。”克裡斯對冷夏命令道。
冷夏還沒有從剛剛的飆車賽中回過神來,她當然不敢亂動。
克裡斯和洛卡下了車。
“親愛的先生和小姐,中午好啊。”希爾特從其中一輛車下來,假惺惺地鞠了一個躬,並衝車裡的冷夏微笑著擺了擺手。
隨即另外兩輛車也下來了四個人,他們一律穿著華麗的製服,胸前綴著一排亮晶晶的扣子,左肩拴著幾條金色的細鏈,腰間別著亮閃閃的軍刀,刀鞘上鑲嵌著上等的紅尖晶石,裝飾著鑽石和黃金流蘇的長筒軍靴踩在地面上咯吱作響。
克裡斯和洛卡見狀,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著看著這些人。
克裡斯快速打了一個響指,一團藍色鬼火包裹著他的右手。洛卡搖動食指,一個金黃色的光點閃爍在他的指尖,蓄勢待發。
“別那麽緊張,先生們。能用和平方式解決,我們就盡量用和平方式解決。”一旁的羅森說道。
“羅森說的沒錯,我們此次來的目的,是要帶你們回去。如果你們同意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希爾特用帶著棕色手套的手整了整製服的高衣領和袖口。
“不,你們休想。”克裡斯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可抗拒。
“哦,真拿你們沒辦法。”希爾特攤開雙手,表現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來,讓我看一出好戲吧。”羅森倚靠在路兩旁的樹乾上,雙手插在寬大的軍綠色的褲兜裡。
“他們雖然厲害,但是寡不敵眾啊。嘖嘖。”希爾特側著身子坐了下來,右臂搭在右膝蓋上。
“八個人……有點棘手……”洛卡眼也不眨地盯著面前的敵人,棕黃色的卷發和金色的眼鏡鏈在微風的吹拂下擺動著。
“小心!”克裡斯操縱著一團藍色火焰,無數火苗劃過面前的空氣,擊退了正在向克裡斯奔來的士兵。
“你不要過來啊!”洛卡用食指和中指打出一條耀眼的金黃色光束。
“與他們保持距離,不要讓他們的軍刀碰到我們。”克裡斯話音剛落,他們有默契地同時出手,兩道藍色的黃色的光刃從兩個方向衝出,一下子拉開了兩方的距離。
萊柯塞的士兵被光刃的刀氣所挾,被迫後退,光刃所到之處,刮起一陣風,克裡斯和洛卡的外套大衣在身後肆意地擺動著。
“哎,萊柯塞的士兵也不過如此嘛。”洛卡看著他們後退的樣子,心裡有些想笑。
“洛卡,後面!”不知什麽時候,一個士兵悄悄溜到洛卡背後,拔出軍刀準備偷襲。
說時遲那時快,克裡斯迅速趕到洛卡背後,距離太近沒來得及使用技能,他推開洛卡後,替洛卡吃了一刀。
一直待在車裡的冷夏被這一幕驚呆了,克裡斯的前胸立刻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傷口開始汩汩地流血。
“克裡斯,你受傷了!”洛卡扶住將要倒地的克裡斯,咬著嘴唇痛心地說道。
“啊,真是糟糕,有人流血了。”一直在觀戰的希爾特幸災樂禍地說道。
“喂,等等,那是什麽?”羅森朝希爾特背後看去。
“蛇!”希爾特猛的站起身,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這裡怎麽會有蛇?”一條青綠色的竹葉青吐著血紅的信子緩緩爬過來,羅森下意識地後退好幾步。
“快看那裡!”羅森指了指那些士兵的所在處,無一例外,他們全都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蛇給纏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快跑!”希爾特帶著羅森上了車,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死……死了?”洛卡看向周圍中毒倒地的士兵,他們口吐白沫,臉已經沒了血色。當這些蛇解決完那些士兵後,像是接受了什麽命令一般,迅速竄進周圍的樹林中,不見了蹤影。
“克裡斯……挺住啊……我帶你到最近的醫院……”洛卡用盡全身力氣將克裡斯扶上了車。
“小冷夏,後備箱裡有急救包,快點拿出來吧!”洛卡喊道。
冷夏連忙下車,隨後提出來一個沉重的白色塑料箱。
“小冷夏,你幫忙處理克裡斯的傷口,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開車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院。”
“我盡力。”冷夏擦了擦額角的汗,打開急救箱。
“先把傷口暴露出來,要不會感染的。”洛卡一邊開車一邊指導著冷夏。
“額……你是說,要脫掉克裡斯的上衣嗎?”
冷夏低頭看著躺在副駕上的克裡斯,他皺著眉頭,雙目緊閉,正急促地呼吸著,表情似乎很痛苦。
他的胸口仍在緩緩地流血,如果再猶豫一下的話,克裡斯就會有生命危險。於是冷夏決定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克裡斯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了下來。
“做得很好,小冷夏,接下來嘗試用碘伏和酒精來對傷口進行消毒吧。”
冷夏從急救包裡拿出碘伏、消毒酒精和棉棒,小心地擦拭著克裡斯的傷口。
“嗯, 然後你需要在傷口處塗抹藥物,再用脫脂棉和紗布進行覆蓋。”
“最後用醫用膠布進行止血和固定就可以了。你做的很棒,小冷夏,我們到醫院了。”
當冷夏處理完最後一步時,她發現克裡斯的胸前閃爍著一個毒藤蔓的印記。
“他怎麽也有這個印記?和我手心上的一模一樣……”冷夏有些驚訝地想著。
……
“還好我們及時處理了傷口,克裡斯沒有生命危險。”洛卡從問診室裡出來,走向坐在醫院大廳長椅上的冷夏。
“那他什麽時候能夠出院?”冷夏頗為擔心地問道。
“估計一周左右。不過不用怕,小冷夏,克裡斯會挺過來的,他的固執與頑強可是出了名的。唉,都怪我當時太放松了,沒意識到敵人的接近,讓他替我受了罪,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洛卡拍了拍冷夏肩膀,接著又低頭陷入自責之中。
“那個印記……”冷夏欲言又止。
“啊,還是被你發現了,沒錯,克裡斯也有。不過如果你想知道什麽原因的話……抱歉,我不能告訴小冷夏。”
“亡靈日記已經好久沒有動靜了,是不是沒有任務了?”冷夏問道。
“這你得問指引者克裡斯本人了,這方面我不是特別了解。”
“那……那些蛇……”冷夏一回想起今天中午發生的事,就有些發怵。
“哈,好吧。我寧願相信那是某個人鬧出來的鬼把戲。不過惡人終究會有惡報,你也看到了。不說這個了,讓我們聊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