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的命令引起了些議論,好在這支救援隊紀律性不錯,雖然有微詞,也不見有人跳出來反對。
我和先前負責探路的兩個隊員這下成了隊伍最末尾,領隊、醫生和被扶著的秦天打起頭陣。
能出來執行搜救任務,這些隊員也不會是傻子,稍微一琢磨,只怕都能想到突然下達的撤離指令意味著什麽,此刻個個都小心戒備,比進洞時緊張許多。
沉默著走過一段,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回過頭,隊尾的兩個隊員已經關了頭燈,直勾勾看著我。
拉著我的那個,被領隊叫作小劉。我正要開口問他怎麽了,小劉豎起手指抵在唇前,又指指我的頭燈,意思似乎是讓我也把頭燈關掉。
說來奇怪,這兩人身上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再者關掉頭燈對我也沒什麽影響,索性順著他的意思,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頭燈熄滅,周遭立時陷入黑暗之中,光亮的變化讓我適應了片刻,很快又清楚看見小劉和那個隊員的面孔,他們笑著點點頭,拉住我往與大部隊相反的方向前進。
走著走著,我聽見頭頂上傳來陣陣詭異摩擦聲。即使搜腸刮肚,也沒辦法準確描述出這聲音,只是聽到它,我腦海裡就浮現出曾看過的車禍現場,一隻野貓死在馬路上,被車流碾壓得血肉模糊。
小劉和那個隊員都低下了腦袋,我卻沒忍住抬起頭,看見噩夢裡爬出的怪物攀在洞頂——像是灘被拆了骨的皮肉,又像會蠕行的苔蘚,身上長著密密麻麻尖細的刺,在刺後面則爬滿浮腫猙獰的血管,不時有些裂口出現在這怪物身上,裡面浮現出數不清的眼球,轉轉悠悠四處掃視。
跟見到神話傳說裡的美杜莎一樣,我隻覺渾身僵直,仿佛意識都要被它抽走。這時小劉伸手抓住我的頭髮強行挪開視線,又用另一隻手掐著我的脖子,沒讓嗓子裡歇斯底裡的狂叫跑出來。
窒息、瀕死的痛苦讓我冷靜下來,忙用手勢提醒小劉可以松手了。
怪物沒發現我們,摩擦聲朝著身後蠕行,我兩股戰戰,還沒來得及多喘幾口氣,又被拖著朝洞穴深處飛奔。
跑出去沒多遠,身後傳來淒厲的慘叫,怪物或許已經追上了正在撤離的救援隊。擔心秦天的安危,我轉身就要往洞口方向跑,小劉掏出把奇形怪狀的匕首架到我脖子上,“趕快把該做的事做了,或許他們還能保住命。”
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但小劉並沒有解釋,想到只是瞥見那個怪物就能失去行動能力,此時回頭去幫忙也沒有意義,我決定賭一把他口中那件“該做的事”。
擱置爭議,我們三卯足力氣跑起來,小劉和那個隊員應該也具備“夜能視物”的能力,在漆黑洞窟裡奔行,不比在體育場標準賽道上慢多少。
慘叫又響起了兩次,暫時還沒聽見秦天的聲音,小劉漸漸放慢速度,抬起手輕輕下壓,示意目的地已經不遠。
我看向山洞盡頭,竟然有個梯形的巨大祭壇。這祭壇頗有些像瑪雅金字塔,頂上點著四盞蠟燭,火光卻是陰森的藍色。
走到祭壇階梯前,小劉把一支奇形怪狀的匕首拋了過來,讓我跟著他上去,那名隊員則負責留在下面警戒。
這階梯高低落差沒有定數,我走得跌跌撞撞,小劉卻好似輕車熟路,眼看他即將登頂,我還差著五分之一的路程。
剛剛在下面,望不清祭壇上有什麽,走到近前才見,幾根鏽跡斑斑、一人多高的長釘顯露出來。
如果這個山洞,就是故事裡奴隸主弟弟發現白龍的洞,這幾根難不成就是黑袍道士鎮壓白龍的長釘?說起來,故事裡白龍掛在洞頂行動,我看見的那怪物也是,問題那怪物明明是張攤開的大餅,奴隸主的弟弟為什麽說它“狀似長蛇”?
心裡翻起疑惑,腳下速度不覺慢了些,我忽然聽見聲暴喝,隨即看到小劉推著道周身散發詭異藍光的人影,從祭壇頂上滾落下去。
落地聲傳來,小劉高聲喊著,“快去祭壇頂上!”
我回過神,手腳並用朝祭壇頂衝刺,聽祭壇下面傳來打鬥聲,回頭瞥了眼,只見小劉、守在下面的隊員正與那個發光的身影打作一團。 uukanshu
兩人很快落入下風,那身影全然不怕他們手中匕首,四肢詭異地伸長,一隻手鉗住小劉脖子,另一隻手刺向那個隊員胸膛。
“早就發現你們兩個衰仔了,就憑你們能做乜?”怪人一開口,居然是腔兩越普通話,微妙的反差感讓我差點腳下打滑。
他們三個那邊戰況落定,我也終於爬到祭壇頂部,直面這個村莊裡隱藏百年的秘密——十一根長釘,以及被牢牢釘住的,黑色的“龍”。
這個怪物更貼合村長說的故事,不僅身體呈蛇形,癱著一條紫色的尖刺狀舌頭,身側還長有畸形的四肢,四肢末端並非常見的爪,而是無數肉乎乎的觸須。怪物體表覆蓋著層層疊疊的暗色硬殼,乍看如死了般安靜,只是身子隱約間在微微起伏,硬殼上有不少裂隙,滲出銀色的液體。
舉起手裡奇形怪狀的匕首,我忽然明悟什麽是“該做的事”——殺死這條妖龍。怪物似乎覺察到危險,將舌頭翹起,一張皺巴巴的大嘴顫抖著張開。
迎著刺來的紫色長舌,我撲到怪物背上狠狠刺下手中匕首。銀色血液飛濺,怪物掙扎起來,卻被長釘扎得動彈不得,不斷發出細銳哀鳴。
撲通,身後傳來重物砸落聲,我停下手中動作回頭,看見小劉的腦袋滾了幾圈,臉上還掛著嘲弄的笑。
幾團藍火從祭壇下升騰,頃刻間衝到我面前,皮膚傳來冰寒的灼燒感,鼻腔裡彌漫著焦糊惡臭。
完了。
刺耳的嘯叫突然爆發,我隻覺得意識被卷進亂流裡,兩眼一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