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刀疤鼠旅店,一個既能當酒館、又能做賭場、還可以提供住宿的魚龍混雜場所。
普通的平民是不會來這裡的,從環境上來說,他們會選擇附近更加靠譜一點兒的烈酒旅店,盡管那裡消費相比之下更高。
當然,這個‘靠譜’只是相對而言,實際上無非是比較哪個更爛罷了。
現在是晚上,刀疤鼠旅店裡卻顯得有些冷清。
由於哈蘭大公宣布要在一個月後舉行典禮,治安管控之下,這裡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此時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幾個客人,在一樓大堂飲酒或用餐。
其中有個人穿著一身常見的亞麻袍,衣服上帶有一些斑駁的汙漬,看起來有些陳舊。
他慢慢享用著幾塊黑麵包和一大碗萵麻菜湯,坐在一樓的角落裡,似乎並不願意被人打擾。
沒錯,這是白節,只是做了點小偽裝。
本以為只是一個正常送信任務,應該很快就能完成。沒想到他到這裡仔細尋找了一番後才發現,旅店裡根本沒有委托裡所描述的目標。
沒辦法,不知道對方的行蹤,白節只能在這裡多等幾天。畢竟任務的委托人有些特殊,是亞蘭德口裡的大人物,他這隻小老鼠可沒有選擇的權利。
既然委托裡明確說了,要在這個旅店將信交給目標,那他就只能按委托的要求來。沒見到人僅能說明要麽對方還沒來,要麽對方在他來之前就已經走了。
但無論原因是哪個,只要最終信沒送到,白節相信他一定會擔責任,那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裡守著吧。
“咕嘟咕嘟——”
將剩下的菜湯喝乾淨,白節很自然地抹了把嘴。
這時,旅店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高高瘦瘦、有些駝背的中年男人。
他穿著一身棕色毛皮大衣,頭上戴著頂陳舊寬簷帽,風塵仆仆的臉上透露著疲憊,似乎趕了很久的路。
“……”
白節心中一動,但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樣。把吃不下的一小塊黑麵包拿起來,站起身往樓上走去,看起來十分自然。
理所當然的,並沒有人留意到白節的動作,視線正好看到的人也隻覺得他是想回房間休息。
噠——噠——
噠——噠——
在白節回房間後不久,那個男人也跟了上來。他左手提著盞油燈,右手攥著旅店老板所給的鑰匙,疲憊的眼神前後辨認一下,然後打開一個空房間。
咚咚——
一陣敲門聲。
“先生,您的晚餐。”
“……”
男人推開門,此時的他已經脫下大衣與帽子,粗麻內衣上面是一顆毛發稀疏的腦袋,靠前沿部分的頭髮已經完全脫落,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點點頭表示感謝,從侍者手裡將餐盤接了過去。
砰——
放門再次關上。
白節從暗處收回視線,心裡松了一口氣。
“整整等了三天,總算等到你了。”
……
凌晨時分,萬籟俱寂,瑪爾諾普城的絕大部分居民都已進入了夢鄉。
刀疤鼠旅店的三樓在夜幕籠罩下一片寧靜,偶爾會有幾道鼾聲從某個客房裡響起,但在一扇扇房門的隔絕下,並不會成為擾人清夢的噪音。
就在這時,某個房門微微輕顫了一下。
從裡鎖住的門拴漸漸松動,
要仔細辨認,才能從黑暗中看到,是一根從外延伸進來的細絲在作祟。 白節將房門緩緩推開一條縫,腳步輕盈,猶如一隻狸貓般從門縫裡閃身而入,沒有發出絲毫聲息。
亞蘭德教給他的肉體訓練法效果的確很好,刨去力量隻論身體靈活度來看,他已經算是普通人裡的佼佼者了。
不怪亞蘭德會開玩笑的說他可能會在女神祝福下覺醒超凡之力,因為就肉體訓練的適應情況來說,他的確算是小有天賦了。
但開玩笑始終是開玩笑,這點天賦遠遠稱不上是天才。畢竟絕大多數人常年肉體訓練的最終結果,也不過是身體更加強健,成功覺醒超凡之力的是極少數。
“睡得很香嘛。”
白節來到床邊,默默看了眼正在床上打鼾的中年男人,暗暗調侃了一句。
旋即左手輕輕拍動對方的身體,右手蓄勢待發,一旦對方醒過來後打算大喊大叫,他就會立刻讓對方閉嘴。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把信留下直接走人,這樣更省事。
可是……雖說對方符合委托所描述的特征,但如果萬一只是巧合,他可就把信送錯人了。為了杜絕背鍋,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唔……”
在白節輕輕地拍動下,對方從喉嚨裡輕呻一聲,終於醒了過來。
映入他眼前的,是一個看不清模樣黑影,正在床頭盯著他,乍一看顯得有些滲人。
“你……唔!”
白節眼疾手快,對方剛想說話就被他按了回去。
滑落在左手的匕首在對方脖子上輕劃一下,讓對方感受到冰冷觸感的同時清醒一下頭腦,白節低聲說道:“不要害怕,先生,我並不會傷害你。”
“有人托我將一封信送給你,你知道這件事嗎?”
“……”
對方目光驚恐地看著白節,看起來雙眼已經適應了夜幕下的黑暗。聞言,在白節的詢問和匕首逼迫下,冒著汗微微搖頭。
“我……我不知道。”
含糊的話語從白節的手掌下傳來,但依然能讓白節聽清。
“……”
“還真找錯人了?!”
怕什麽來什麽,白節臉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
耽誤功夫倒是沒什麽,但他剛剛可把送信的事告訴給了對方。要知道亞蘭德專門交代過,他的行動一定要隱蔽,不要被人發現。
想到這裡,白節漸漸將目光移動到對方脖子上,不知不覺將匕首握緊。
“那……很抱歉,打擾了。”
話倒是很客氣,但白節的語氣卻變得森然起來,似乎剛剛的承諾早已被他拋之腦後。
“等……等等!我想起來了!”
對方好像察覺到了危險,神色頓時變得更加驚慌。他強自壓著恐懼,聲音顫抖著問道:“是一封家信對嗎?我在這邊的確有親人,而且這段時間可能會聯系我!”
“哦?那你的親人是誰?信封上的署名是什麽?”
“我……我不知道。我記得她寫信不喜歡在信封上寫真名,甚至有時候會直接以未署名的方式郵寄……”
對方一邊說,一邊仔細回想,卻似乎還是沒有頭緒,終於用一副近乎崩潰的語氣哀求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會寫什麽!求求您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求求您相信……”
“好了。”
白節打斷了他,臉上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是暗暗一松。
這人還真說對了,他手裡的信的確是封未署名的信件。還好他抱著試試的想法,給了對方一個補充的機會。
“那你來看看,這封信是不是寄給你的?”
白節從懷中摸出那封亞蘭德交給他的信,示意對方接過去。而他左手上的匕首,始終沒有離開對方的要害。
“……”
男人顫抖著手將這封未署名的信封撕開,拿出裡面的信紙,努力借著月光看了起來,白節也趁機瞥了一眼。
果然,和這個人說的差不多。雖然沒有看到全部內容,但一瞥之下,能夠看到信件內容確實是以一個親人的口吻所寫,似乎還真是要交給這個男人的。
“是……是給我的,沒錯先生,謝謝您能把信送來。”
對方好像也松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神情緊張地感謝道。
“很好。”
白節也輕松了下來,滿意地點點頭,終於收起匕首,在對方肩膀上拍了拍。
一些灰色粉末被他無聲無息的送入對方鼻子裡,而對方卻絲毫未曾察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仍自討好緊張地看著白節的中年男人,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過去。
白節這才直起身,清理了一下痕跡,離開了房間。
“……”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本來已經鼾聲漸起的男人突然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點燃一旁的油燈。
他的右手依然抓著那封信,臉上的表情卻滿是平靜,再看不出剛剛的驚恐。
下一刻,對方將油燈的蓋子打開,把信放在了火上炙烤。
一縷焦黃色出現,信紙好像馬上就要被燒毀。
然而在燃燒起來的一刹那,信紙上依稀出現了幾個字:
諾利特。
只是出現了一瞬間,信紙便徹底燃起,把這幾個字掩埋在灰燼中。
男人仿佛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將油燈吹滅,重新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