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處射出昏黃的光芒,照亮著小醜劇場內的舞台。台下略顯陰暗,只能隱約看到一張張空蕩蕩的椅子,詭異空靈的音樂環繞整個劇場,仿佛在期待著舞台上的表演,又像是在等待著合適的觀眾。
衛恩回到劇場後,就一直坐在餐桌前,鋪開一張羊皮紙,用鵝毛筆沾染墨水在上面寫著什麽。
旁邊安靜地坐著僵屍小姐,僅用側面那顆完好的慘白眼睛盯著衛恩認真的樣子,另外一顆機械眼睛微微收縮變幻,映照出她的內心。
“克蕾雅,進去多久了?”
“一個小時。”莎娃語氣鏗鏘,喉嚨處沒有絲毫起伏。
衛恩點了點頭,停下書寫,將鵝毛筆放到一旁的筆筒裡,拿起羊皮紙抖了兩下,心下則有些疑惑。
一個小時嗎……是沒聯系上梅諾爾,還是永生會的資料傳遞需要這樣長的時間?
希望能找到更多關於黃昏秘修士的情報吧。
衛恩看著羊皮紙上的內容,默默念誦著。
“新歷1578年9月2日,羅南號航行到一座名為‘英勇的克曼’的島嶼,上面生活著數千名克曼族裔,他們有著一頭粗短的麻花辮,皮膚很蒼白……”
“在那裡,我遇到了黃昏秘修士,他們身上纏滿繃帶……更重要的是,我發現了殺意收納的秘密,並推測其用處就在那座煉金法陣上。它的作用就是讓深海巨獸晉級?”
“或許,它們,那些深海巨獸也會受到黃昏秘修士的控制。如果那樣,恐怕整個深海區域都會因此出現一些大的變故。”
“好在我本就不打算長期待在海上,無論科爾多海,亦或者其他海域,我都不過只是一名過客。”
“但,我有預感,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黃昏秘修士們,會再次找上門,在那之前我必須要做好準備!”
衛恩看著這張名義上的情報,實際上卻更像是一篇航海日記,發出一聲輕笑。
羅南號紅發船長的日記?
呵。
“機械傀儡方面有進展嗎?”
聽到他的問題,莎娃身體一頓,機械齒輪眼睛飛快轉動,不停的收縮著,“機,機械傀儡的進展還,還好。”
“哦?那麽有進展?”
衛恩收起羊皮紙,似笑非笑的看著僵屍小姐,起身道:“那走吧,我過去看一眼。”
“那個,衛,衛恩,你要看嗎?”
“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進度,順便看看有沒有錯誤的地方,給你糾正過來。”
“哦。”
僵屍小姐站起,跟在衛恩身後,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配合了,僵硬的走出了順拐的步伐。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而在距離餐桌不遠處,一道昏黃的燈光打到那裡。
那裡僅有一扇塗抹著粉紅色漆料的木門,門把手上掛著一枚黑色的牌子——上面的圖案只有一輪紅月,以及紅月之下三張臉。
依稀可以辨認出老年,青年和少年的輪廓,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永生,永生和永生。
都叫做——永生!
此時,門內的克蕾雅抱著一隻粉紅色的玩偶,坐在一台精美的梳妝台前,看著面前的鏡子,臉上毫無表情,嫵媚不再。
“……伱要記住,所有的外圍成員都是可以犧牲的!”
“包括衛恩?”
“無論是誰!”
鏡子裡的梅諾爾冷漠道:“黃昏秘修士,那都是一群瘋子,他們不會在意敵人是我們永生會,還是四大正神教會,在他們眼裡,整個世界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克蕾雅沉默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千面,黃昏秘修士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對付的。在我們的目標沒達成之前,我不希望和他們對上,那會讓整個計劃都走向失控。”
“所以呢?”
“所以?”
梅諾爾聲音一頓,鏡子中模糊割裂的兜帽下逐漸露出一張清晰的臉,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銀灰色的眼瞳,高挺的鼻梁,嘴唇微抿,面容嚴肅且不失英俊硬朗。
“你確定不願意放棄他?要為了他選擇直面黃昏教派?”
“不可以嗎?”克蕾雅手指在玩偶的衣角繞了幾圈,“你說過,所謂永生指的是這個世界,現在有一群以破壞世界為目標的人,難道不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嗎?”
“對立面……”
兩人對視幾秒,梅諾爾冷漠嚴肅的表情逐漸化開,竟是露出一抹笑容,“看來那位年輕巫師的表現,已經徹底征服你了。”
“……”
克蕾雅眼神一凝,語氣不爽的問道:“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試探嗎?混蛋!”
“抱歉抱歉,”梅諾爾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慵懶的尾音說道:“再過幾天首領要召開長老會議,到時候我會提名衛恩正式成為核心成員。你對他的認可,很有必要。”
“哼!”
“別生氣嘛,盡管剛剛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但是你們這次招惹到的黃昏教派,的確不是簡單的角色。”
克蕾雅撇撇嘴,“一群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老鼠,有多不簡單?”
“呵,總覺得你這話將自己也罵進去……咳咳,”
梅諾爾看到她表情不善,咳嗽兩聲繼續道:“你對他們的了解,還僅限於表面,實際上從第三紀元至今,許多災難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最近的那次就是南大陸埃曼努埃萊那場長達三十年的戰爭,以及在新歷100年,在西大陸挑起血靈學派和機械學派的最強改造之爭。”
“從這一點,你就能看出他們的實力有多恐怖,行事風格有多極端了。”
“怕了?”克蕾雅挑釁的看著他,“剛剛衛恩已經宰了四個黃昏秘修士,順帶著還滅了一隻深海巨怪。”
“你不用激我,”梅諾爾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些,但是這次既然你們已經和那些人對上,還帶來至關重要的線索,那就透露一些給你好了。”
“哦?”
“事實上,我們和黃昏教派之間早就暗中爭鬥數次,不過最近的幾次多是以失敗告終罷了。”
“失敗?”克蕾雅愣了一下,詫異道:“你是說,失敗的是我們?”
梅諾爾拉了拉腦袋上的兜帽,臉上再次變的朦朧割裂,似是不想讓克蕾雅看到他此時的表情。
“黃昏秘修士,可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他們幾乎免疫一切實質攻擊,對精神攻擊和元素法術的也有不錯的應對,最有效的方法是本源力量的較量。”
“這都歸咎於他們擁有一種可以將虛幻力量轉化為本源的能力,原本我以為是類似幻境或者夢境之類的能力,現在來看殺意也算其中一種。”
“我的能力也不行嗎?”克蕾雅忍不住問道。
“你?”
梅諾爾斟酌著措辭,盡量不使用太過貶低的詞匯道:“你的能力對他們沒有任何作用!”
克蕾雅:“……”
過分,還不如直接說她太弱了。
“在那些布條纏繞的身體裡,少的有數十個意識體,多的甚至多達上千,這取決於他們的實力等級。”
梅諾爾歎了口氣,“根據以往交手的結果來看,我們推測他們有一種可以快速提升實力的方法,盡管那會大幅縮減他們的生命,但那恐怖的提升速度,依然讓人很絕望。”
“提升到什麽程度?”
“執政官級,或者王國之手級別……慶幸的是至今沒發現過傳奇級,或許也有,只不過被他們隱藏起來了。”
克蕾雅輕輕皺眉,那麽強大的嗎?
“怪不得,我們會一直失敗……”
“那個千面,其實我們也不是一直失敗,也有贏過的,”梅諾爾語氣帶著幾分不舒服的味道,“不然你以為首領他們那麽久不現身是因為什麽?”
“哦?是去對付那些秘修士了?”
“不是,是去尋找對付他們的方法了。”
克蕾雅:“……”
就這?
還以為是去大殺四方了,合著連怎麽對付他們都不知道。
“這一次,就讓他們知道厲害!敢在整個海域布置那樣的夢境,還隱藏那麽深,所圖一定很大。既然被我們提前知道了,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希望如此。”
“你不相信?”
“信,我相信,我們可是強大的永生會!”克蕾雅悄悄翻了個白眼,在心裡給一直神神秘秘的梅諾爾打上了個白癡的標簽。
好勝心這麽強的嗎?
還是說一直失敗,讓他產生對黃昏教派的忌憚?
再有,相比黃昏教派的隱秘來說,永生會在各個大陸的風評可不怎麽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別人破壞力更強一些。
梅諾爾聽出她言語間的敷衍,哼了哼道:“稍後,我就把有關黃昏教派的資料傳給你,不過切記,你們兩人的力量太單薄,盡量不要主動招惹他們。”
“至於那個海上禁忌——殺戮夢境,等我和首領他們說過之後再做決定。”
“好。”克蕾雅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個南大陸的任務怎麽說?我這邊預計還要一年左右才能抵達那裡。”
“距離那裡開啟還有一段時間,沒看我都讓你們各自前往嗎?真要是時間緊急,我會提前把你們都傳送過去的。”
“行吧,剛好我在海上玩得很開心,暫時也不想去執行任務。”
“玩?”梅諾爾語氣略帶促狹的說:“一年時間啊……我很期待你們一家三口出現在裂變荒原的場景。”
“你!?”
“走了走了,梅赫達德叫我了,下次見。”
說完,梅諾爾的身影消失不見。
克蕾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uukanshu抬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該死的梅諾爾,早晚把他的嘴縫上。”
……
……
哢。
衛恩一邊打開莎娃工作室的門,一邊回頭鼓勵道:“很棒,你再多做幾次,相信就能開始組裝那具【鐵心狂怒者】了。”
僵屍小姐一手握著扳手,另一隻手拿著一枚完整的零件,直直地看著他,“真,真的?”
“當然當然,你很有天分,只不過接觸機械知識的時間太短,再多練習幾次就好了。”
衛恩的身體跨出門外,臨關門前,朝僵屍小姐比劃了個加油的手勢:“相信自己,多練習哈,我去看看零式那邊。”
“嗯,我會的!”莎娃重重點頭,轉身拖著不那麽僵硬的身體,繼續投入到和鑽床的鬥爭當中。
哢。
見工作室的門關上,衛恩握住門把手的手久久都沒松開,臉上更是沒了笑容,隱隱能看出幾分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