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
虹光閃過。
大炎的供奉們專屬樓閣之中,一位眉心帶朱砂的絕美仙子,緊緊盯著虹光的方向,似有所感。
隋玉清心中不斷思索著,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
來龍去脈之下,或許有許多隱情。
齊暮雪的異常。
她相信自己能察覺,陸鳴淵不可能不會生疑,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所以陸鳴淵這個時候出去,難不成是有什麽發現不成?
短暫思考之後,隋玉清帶上自己的拂塵,身若長虹,禦風跟隨而去。
此時的大炎皇宮。
齊暮雪體內的巫宮語,漫步在皇宮之中,一夜無眠,直到看到晨光熹微。
這一夜,她逛遍皇宮,都沒有找到神珠的蹤跡。
看來,如同陸鳴淵所說,神珠已經被神明收回。
“皇后娘娘,陛下事務繁忙,今晚怕是來不了了。”
身後的紫芸提醒道。
“知道了。”
她淡淡道。
紫芸退走出去後,望著太陽照常升起,巫宮語的眼中,浮現出羨慕之色。
“中土天下的百姓和修士,無需爭取什麽,不用擔心夜幕的到來,更不用與頭頂的三寸神明做出妥協和交換,只需要為自己而活,這就夠了。”
“而朕所在的聖冥,步步都要遭到神明的監視和管制,相比下來,這片土地的人們,太幸福了。”
巫宮語望著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若是真的當一個皇后,倒也異常安逸,無需背負任何仇恨和目標,這種日子固然好,但沒有強大實力作為保證,一樣會遭到他國無情的摧殘。”
“破境,迫在眉睫。”
巫宮語的眼神,逐漸鋒利。
神珠失蹤,那可以仰仗的,就只有大炎皇帝身上的氣運。
按理說,她應該要借用陸鳴淵身上的氣運,破入上三品。
但是由於這副身軀的修為過於低微,她斷絕了強製動手的想法。
現在的她,連大炎的供奉都打不過,何談對陸鳴淵動手?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縱然進入到了大炎皇宮的深處,可她的目的卻沒有達到。
做什麽事情,都很不方便。
確實不如自己的身體好用。
此時此刻,那個剛硬的女子,又在用自己的身體做什麽呢?
另一邊。
陸鳴淵的身體,禦風而行,遇山則停,懸浮在京畿一帶山巔的上空,武道氣息強大深遠。
“此地山君何在?”
陸鳴淵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山林之間。
“拜見陛下。”
青蔥峰巒林立的山野出現一位褐袍老者,當即躬身行禮,身上的雄渾漣漪與此間大山相連,福澤綿厚。
大炎境內,朝廷冊封的山水正神,面對大炎的帝王,任誰都必須保持謙卑尊重之心,不能目無君上。
陸鳴淵的目光掃過山野,最後看向這位山君老者,聲音淡淡問道:“這些天,有沒有一位披著鬥篷的神秘女子途徑此地,路過你這裡?”
原本見陸鳴淵身上的可怕氣勢,這山君老者心底還頗為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所以惹得聖上親自來查崗。
現在看來,其實是問路尋人的。
老者恭敬道:“有的,確實有一個披著鬥篷的女子,驚慌的路過此地,並且身後還有諸多追兵,看起來都是大炎的修士。”
陸鳴淵目光一沉,追問道:“在哪個方位?指出來。”
山君老者指著西邊,道:“往景西郡的方向去了,說來奇怪,只見那些修士追,卻不見那女子還手,可老夫在暗地,觀那女子的修為也不低。”
聞言,陸鳴淵心中一定,錯不了,應該就是齊暮雪。
他猜測,以大炎三院修士和明燈司的戰力,應該沒有辦法對她造成傷害。
看來,的確不是易容,確實是神魂互換,連實力也一並繼承了。
“多謝。”
“呼。”
陸鳴淵深吸一口氣,道謝之後,神態也沒有之前那般緊張了。
說實話,他沒想到大冥女帝這次會玩的這麽大,將這次事情鬧的這麽大,一旦她亂來,那恐怕大炎都會被她牽連。
齊暮雪的生命安全是一點。
更大的問題是,如今宋氏王朝在尋找偷襲國都的凶手。
大冥女帝恰好在大炎。
若是讓他們誤以為是大炎動的手就不好了。
大炎和宋氏王朝的關系比其他幾個王朝都要好上一點,但也沒太多。
主要是宋氏王朝的實力最弱,也不敢得罪大炎。
但宋氏王朝有一點很離奇,是歷代的傳統,那就是搬救兵的能力一絕。
諸國與他的關系,都不差。
如果六國聯合起來,對大炎出手就不妙了。
原本他的計劃,是合縱連橫之法,慢慢分化六國,收弱小的當小弟,挑撥離間強大的國家,等他們內耗的差不多了,再伺機攻打。
眼下看來,並沒有那麽順利。
在鬧出更大動靜之前,必須將這次事件,徹底結束。
靠近天啟山脈,景西郡附近,有一座小鎮,名為安寧鎮。
安寧鎮很小,人口也不多,環境古樸而清淨,盛產陶瓷,這裡每年都有許多商人前來購瓷倒賣。
鎮上的酒館,客人也很少,此時很安靜,一名披著鬥篷的清冷女子,坐在窗邊。
身側有一位**著上半身的龍角男子,眼瞳為金黃色,翹著二郎腿,坐在女子身邊,店小二和前台掌櫃,都看不到他的存在,唯有掌櫃自顧自的敲著算盤。
“即使我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也要一直跟著我?”
這副身軀裡面的齊暮雪,望著天空逐漸明亮起來,目不斜視道。
龍角男子身上的血影魔氣很是濃鬱,黏稠的如同液體,他看著齊暮雪,輕笑道:
“當然,主人不在,你就暫時是我的主人。”
“你不限制我做事?”齊暮雪蹙眉道。
龍角男子無所謂道:“只要你不自殺,你想做什麽做什麽。”
“你們魔國之人,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我行我素嗎?”
齊暮雪問過這名龍角男子的身份。
他乃是這件先天魔寶,含血龍珠的龍靈加上器靈,本體是一千多年的皇室龍族,因為天下大戰,隕落在聖冥天下,最後在聖冥天下的黃泉河複蘇,成為了死靈,被人煉化到了龍珠之上。
大冥女帝還是一介少女的時候,就已經跟隨在她身邊。
龍角男子無語道:“什麽叫我們這些魔國之人,拜托,姑奶奶,伱現在的身份,可是魔國最為尊貴的女皇大人。”
“話又說回來,你們中土的人,最喜歡囉幾巴嗦的,冠冕堂皇,說什麽做什麽,老是要講一大堆大道理,好像不這樣做,自己良心就會過不去一樣。”
龍角男子二郎腿晃蕩,望著齊暮雪,眸子帶笑:“若是你有什麽完成不了的願望,有什麽手刃不了的仇人,現在就可以去做。”
“願望?”
齊暮雪聽到這句話,呢喃一聲。
龍角男子得意揚揚道:“沒錯,我的主人,乃是天下最為強大的天驕,不止是聖冥天下,還有中土天下,沒有人的天賦和心性,能與她相比。”
“再加上我,別說是私闖一國國都,哪怕是三教聖人前來,也未必留得住你。”
“所以,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齊暮雪狐疑道:“你想毀我道心?”
龍角男子呵呵一笑,沒有說話。
齊暮雪不受其影響,神情堅韌道:“真正的強者,應該以弱者的自由作為邊界,而不是持強凌弱。天地間無形的規矩,世俗力量的強大慣性,人皆有生老病死的鐵律,正是這些看不見的存在,才有了現在的中土天下。”
“我看未必。”
龍角男子搖搖頭。
“你所說的,只是在中土天下行得通罷了,若是都按你這個活法,在聖冥天下,不過幾天,就被那些妖魔吃的連渣都不剩。”
齊暮雪道:“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
他挑眉道:“不愧是學儒的,就喜歡鑽研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你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你沒有理想?”
“有。”
齊暮雪淡淡道:“掃平六國,天下大同,我無怨亦無悔。”
“這是我父親的遺願,也是我的遺願。”
龍角男子龍瞳滴溜溜一轉,笑道:“那多簡單,以你現在的實力,六國不是輕輕松松,你大可前去六國京城,以一人之力,掃平阻礙,也變相是給大炎皇帝掃清障礙。”
然而,傳來的回復卻是:
“我會用自己的力量,無需魔道的力量。”
龍角男子無奈一笑:“還真是固執。”
齊暮雪沒有再理會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端詳著手臂的漆黑紋路,雪白鎖骨上也有一些。
看起來就像是一件光滑如玉的瓷器上,忽然多了許多汙泥,有一種冰清玉潔的蓮花被玷汙的殘破感。
龍角男子瞥了一眼道:“這些是巫族神紋,可以提高與天地之力的契合度。”
“在聖冥天下,這種現象很普遍,你也不要覺得難看,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神明的祈福。”
齊暮雪看著自己的這副身體,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她是獲得了很強的力量不假,但這股力量並不屬於自己。
從這位龍靈之口,管中窺豹,她的腦海大概能腦補出一位天驕的崛起之路。
巫宮語在三年之前,還是一介妖女,卻能成為大冥的女皇,身上注定隱藏了許多秘密。
她變得如此強大,是有原因的。
她經歷的危機,生死,遇到的機緣,身負的氣運。
以上,都是自己所不能比擬的。
龍角男子突然開口道:“你現在想的,其實還是很片面,你無法想象,我的主人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有今天的她。”
“她吃的苦,忍受的東西,不是你能夠想象的。”
“所以,不要用中土天下的規矩,去束縛她,判決她。”
齊暮雪詫異道:“你能聽到我的心聲?”
龍角男子聳肩道:“你我本就是一體,若是沒有我的幫助,她又如何能獲得如此多的機緣?”
“你的眼界還是太狹窄,沒有見識過更加廣袤的天地。”
“中土天下,固然很大,但在神明的眼中,不過如此。”
齊暮雪認真道:“眼界不該是用來嘲笑別人的工具。”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龍角男子已然無奈,不想再聊下去。
齊暮雪疑惑道:“你跟我說這麽多,真的好嗎?某種意義上,我不是你的敵人嗎?”
龍角男子歎氣道:“你還沒明白嗎。”
“因為不重要,所以不在乎。”
“這裡插句話,或許你該小心了,有強者正在靠近這片天地,氣息不弱。”
“比以往來的任何一位高手實力都要高,你小心一點。”
出於契約精神,龍角男子還是提醒了一番齊暮雪。
“難道又是來自大炎的高手?”
齊暮雪心中一緊。
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殺,她已經來到了如此偏遠的地方。
即使是這樣,她也能被找到?
比以往來的任何一位高手實力都要高?
難不成是東宮府裡面最頂尖的那幾位?
齊暮雪收起閑談,繁雜的心緒,看向天空,在想該如何應對。
“唰!”
一道雷電,從雲中落下,擊中青石街道。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街道上,相貌神俊,年紀輕輕,氣血磅礴,雙眸十分深邃又懾人,身上有一股傲視天下的氣質。
他一出現,以這片天地為中心的時間,都變得緩慢起來。
見到此人。
齊暮雪瞳孔一縮,沒有想到來人居然是他。
陸鳴淵的眸光幽深,神識掃過眼前的一排排房屋,很快鎖定了眼前的客棧。
注意到了一位鬥篷女子,佇立在窗口,停留了半響,似在細細觀察。
他在對方身上,沒有感覺到什麽殺意,反倒是那股眼神,很是熟悉。
“暮雪,是你嗎?”陸鳴淵輕聲傳音道。
這句話,讓齊暮雪渾身巨震。
是陸鳴淵。
他認出了自己!
他居然認出了自己!
此刻,沒有什麽比這更高的消息,能比擬此刻的驚喜。
讓她這些天被追殺的委屈,如同洪水決堤,盡數爆發了出來。
僅僅一個瞬間。
齊暮雪就出現在街道之上,想要與陸鳴淵相擁在一起。
但是,看到自己如今這副樣子,身子又停在了半空。
然而,陸鳴淵卻不介意,將她擁入懷中,溫聲安慰道:
“沒事了,都過去了。”
兩人往街道中間一杵,宛若神仙眷侶。
不知道的,以為是仙人來人間接人了呢。
如此情景,引來了周圍百姓發自內心的尊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