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城外。
是夜。
八百裡軍營寂籟無聲,只有黑甲士卒在營門口駐守,兩盞火光在主帥的營帳門口微微閃爍。
不少士卒皆在熟睡,半個月輾轉七郡,奮力殺敵,即使人是鐵打的,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消耗。
倒不是說體力跟不上,而是心中的弦一直緊繃著,得不到休息,精神消耗遠大於肉體,對於武夫來說,更是如此。
篝火焰芒跳躍,有數位值守的大炎戍衛圍坐一團。
“你們說,這戰打了這麽久,天天來回跑,何時是個頭。”一位看起來年輕的士兵抱怨道。
另一位頜下胡須濃密的老兵笑了笑:“打仗還不好啊,不打哪來的銀子和婆娘?”
他身邊的老兵,冷哼道:“打這些歪瓜裂棗,能有多少銀子,又不是西陲北地的那些怪物。”
年輕士兵好奇的問道:“這位前輩,去過西陲和北地?”
老兵自傲的掀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了滿是疤痕的胸膛和手臂,“不僅去過,而且還活了下來。”
“那邊是什麽樣子?”
“西陲都是一些長的奇形怪狀的妖物,極個別龐然大物,遮天蔽日,要死不少人才能殺掉一頭,我這條命差點就丟在那了,最後被一位高深莫測的道長救了。北地長城的話,跟我們差不多,只是他們那邊的人,凶殘無比,命硬的很,怎麽都打不死,除非把頭顱砍了,好在有許多背著長劍的神仙幫我們,北地長城巍峨高達數百米,長的望不到邊,我們還算好,只是過去幫忙的,而那些身負長劍的神仙終年駐守在那片黑霧之地,想想都滲人。”
老兵簡單回憶道。
年輕士兵不敢想都是一些什麽怪物,隻得歎氣道:“還是三皇子殿下對咱們好啊,一路打下來,賞了不少銀子。”
“這可都是那些豪紳被搶走的錢,殿下不需要,這才給了我們。”
說到這裡,他們不由看向帥營看了一眼,眼裡有感激的不在少數。
此時的帥營中,油燈微黃。
身形魁梧強壯的三皇子陸光耀揉了揉太陽穴,站在一副偌大的羊皮紙繪就的大炎版圖面前,自出征以來,他已經二十幾日沒有合眼了,如此地步,哪怕是練氣士都做不到。
練氣士冥想養神雖然耗時短,可以做到冥想半天,抵消七日睡眠,但還是要時間的,他連打盹的空隙都沒有,更何況是冥想。
他之所以不敢有一絲懈怠,是因為爭分奪秒,耗不起,羅刹魔尊麾下的八大弟子各個都是余黨,只要拖延一天,他們就會利用詭異教義蠱惑更多人,轉移到其他的地方。
這短短數日,就已經輾轉了三四座城池,不乏山嶺河川,爭分奪秒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兵貴神速,要趕在對方抵達下一座城池之前,包圍殲殺,才能做到有備無患。
現在已經解決了五位,只剩最後三位,就能班師回朝,可眾將士的身心也達到極限,只能暫時休整,軍中也時常能聽到抱怨的聲音,不過都被他用銀子壓了下去。
“殿下,先休息一會兒吧。”
兩位身披紅色披風的將領上前輕聲道。
陸光耀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膀右臂,歎了口氣。
“我必須在天亮之前找出最佳的行軍路線,不然又要讓這些叛軍跑了。”
左邊高個子的儒雅男子乃是是威遠侯長子,張汝成。
右邊高壯黝黑的則是武安侯二子,白驚濤。
兩人皆是自己幼時玩伴,一起練武,一起長大參軍,皆有六境宗師修為,這次七大侯府為了鍛煉自己家族的後生,皆是派出了不少年輕子弟來軍中歷練,張汝成和白驚濤算是侯府裡參軍最早的。
“讓我們來吧,殿下身為主帥,何必親力親為。”張汝成主動請纓道。
“是啊,我們好歹跟著聖上打了數十戰,這點小事還是能做的,開戰的時候,若是殿下累垮了,那該如何是好。”
陸光耀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你們幫我畫吧,我先去營後打個盹。”
說完,便將筆給了白驚濤,自己掀開簾幕,到後面睡覺去了。
沒一會兒,就鼾聲如雷,顯然還是太累了,幾乎倒頭就睡。
“不知道聖上是如何想的,楚王殿下粗中帶細,武道天賦過人,精通兵法,文武雙全,如此體恤下屬,居然不是太子。”
白驚濤為陸光耀打抱不平。
“我爹讓我試探一番,楚王殿下的態度,可是幾天過去,戰事吃緊,完全沒有機會啊。”威遠侯長子張汝成搖搖頭。
“你父親也跟伱說了?”白驚濤的目光有些閃爍。
張汝成神情意外,微微點頭:“對啊,我爹說,殿下對於皇位的態度,至今都是一個謎。”
白驚濤思忖道:“如果殿下想爭,那自然不是問題,再這麽說,七大侯府的軍中子弟遍布大炎各軍,大體是共進退,就怕楚王殿下他不想爭。”
張汝成也十分讚同。
“楚王殿下還是太過老實,對爭權奪利之事不太擅長,也不在意,這才是主要原因。不然之前侯府也不會支持大皇子了。”
“還是打完了再問吧,不然殿下怕是會生氣。”
正當白驚濤繪圖之際,張汝成掀開簾幕,走到後帳看了一眼陸光耀的情況。
卻意外發現了對方的身上蓋著的東西,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居然是一件黃色龍袍!
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連忙叫了一聲白驚濤,過來查看。
兩人皆是異常震驚。
“你說,殿下這是不是在暗示我們?”
“很有可能,可能殿下本身不太好意思開口,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
張汝成看起來十分激動。
“我爹最希望看到的一幕,便是楚王殿下主動表明心意,他好能再進一步,當了二十年的威遠侯,遲遲不能將這個‘侯’變成‘王’,說不定殿下登基之後,就能做到。”
“我得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父親!”
張汝成對白驚濤說了一聲後,連忙跑出了營帳。
這個時候。
白驚濤丟掉手中的筆,面無表情來到了鼾聲如雷的後帳,將對方身上的龍袍重新換成了黃色的蟒袍在,這樣才算是天衣無縫。
他低聲喃喃道:“對不起了殿下,這也是我為了繼承侯府,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其實這樣,也是為了你好。”
天亮之後。
陸光耀悠悠轉醒,感覺全身都充滿了能量,精神已經完全恢復。
龍行虎步的走出帥帳之後,發現各大侯府的世家子,以及威遠侯,忠信侯本人,都已經準備待發,每個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帶著期待,又帶了一點狂熱。
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臉上這是長了什麽褶子不成?
還是說,昨晚休息的太好了,一到開戰,都興奮的不行了?
“殿下,昨晚睡得可好?”
張汝成笑著問候。
“還行。”
他爹威遠侯則是一臉狐疑,問道:“昨晚殿下身上的黃袍是真是假?”
“什麽真假,昨晚我蓋的衣服睡覺,確實是黃的。”陸光耀皺眉道。
威遠侯和忠信侯聽到這,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意。
此時,白驚濤大聲打斷道:“楚王殿下,深藏不露!”
“我等明白!”
張汝成和諸位將領高聲回復:“我等明白!”
在場之人,大半滿腹心事,唯有陸光耀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他沒有時間去想了,太陽逐漸升起,必須抓緊時間追擊了。
“傳我命令,開撥!”
他大喝一聲,如同洪亮,傳遍諸軍,軍旗手揮舞行動的軍旗。
軍隊向著下一座州郡馳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