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此刻的孩子们是圆满的,水琮看懂了阿沅眼?底的意思,心底也是一阵酸涩。
这个为他亲政之路做出大贡献的儿?子,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婚礼在黄昏,等?一切仪式走?完,天都已经黑了,太子妃被护着?送回了主殿,帝后二人则低调离开,若他们不?走?,现场留下的官员与宗亲们也是不?敢喧闹起来,反而叫这场婚礼显得沉闷了,为了孩子能有个热闹的婚礼,他们二人还是离开的好。
帝后二人一起上了御撵。
从东宫到乾清宫的距离不?算短,但也不?长,阿沅刚坐定了身子,就感觉心底一股子劲儿?散了,身体也变得无力了起来,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仪态,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水琮的肩头。
“怎么了?”水琮顺势伸手揽住了她。
“累。”
阿沅抬手拍拍自己的头冠:“礼冠有些重,脖子也僵硬了,腰更是难受。”
水琮借着?姿势揉了揉她的后腰,语气中含了笑:“朕看你是心里边难受才是,圣儿?长大了,你总要放手的,他已经不?是以前总在咱们膝边环绕的孩子了。”
水琮以为阿沅是占有欲作祟。
毕竟水圣是他们几个孩子中头一个成婚的,一时?半会儿?心思转不?过来也属正常。
但人总要长大,身份的转换,总要去适应才行。
阿沅没动,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起头看向水琮的下巴,自从过了三十岁,水琮就开始蓄须,他的肤色本就不?白,再配上这一缕胡须,这些年的骑射也未曾落下练习,如今的他几乎看不?出当年她刚进宫时?的青涩。
如今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了……
“陛下,臣妾也明白这道理,只是……陛下待臣妾太好了,以至于臣妾总是忘记了自己的年纪,也忘记了圣儿?的年纪,臣妾总觉得臣妾还年轻,圣儿?还小。”
她轻轻地吁了一声?:“可到底……臣妾已经老了,待圣儿?媳妇有了孩子,臣妾就要做祖母了。”
水琮垂眸与阿沅对视一眼?,看见里面的惶惶不?安。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他不?喜欢这双眼?睛里面出现那样的情绪。
“别怕,朕比你年纪大,要老也是朕先老。”
这话说的真?叫人暖心。
但帝王这东西?吧……年纪真?的无关紧要。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只要他还顶着?皇帝的名号,只要他还能在床上折腾,那他在后宫中就永远都是十八岁,太上皇这样一个半残,纳储云英时?都老态龙钟了,储云英第一次侍寝差点没吓晕死过去,不?也生?了两个皇子么?
所以说……这话说的叫人暖心,却?不?实在。
阿沅向来是个心硬的,所以她又问道:“陛下会一直对臣妾这么好么?”
“会的。”水琮回答的斩钉截铁。
“臣妾老了,陛下也喜欢么?”
“嗯。”
水琮的手往下移了移,露出阿沅好看的眉眼?,却?捂住了她的嘴,似乎不?想她再问这样的问题,视线却?与阿沅纠缠着?,二人就这样无声?对视了许久,一直到御驾快到乾清宫了,水琮才开了口:“阿沅,别怕朕。”
阿沅眨了眨眼?睛,眼?底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她有些意外水琮这样说,但她也不是个喜欢瞎猜的人,张嘴便想继续问,可却?不?巧,外头突然传来长安的声音:“陛下,到乾清宫了。”
水琮松开手,阿沅也连忙坐正了身子。
等?长安掀开御撵的帘子时?,里面便又是端庄的帝后二人了。
这一夜,阿沅睡在了乾清宫。
水琮这一夜没怎么睡着,这些年只要阿沅在身边,他的睡眠总是很?好,可今日他却?睡不?着?了。
刚刚在御撵中,虽然光线不?好,但那昏暗的光线中,还是叫他将阿沅眼?底的恐惧看了个分明,水琮明白阿沅在怕什么,他能理解,毕竟义忠亲王谋逆之事也才过去了二十年,他本人还是那件事的获利者,所以,阿沅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这个当皇帝的会怕重蹈覆辙。
今日太子大婚,就昭示着?他已经长大成熟,已经可以入朝听政。
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些投机分子投奔太子,成为太子手中,能够与帝王分庭抗礼的力量。
可是……
水琮将阿沅抱紧了些。
可是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从来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当皇帝,愿不?愿意成为父皇手中傀儡,愿不?愿意一辈子将自己困在这皇宫中,一辈子勾心斗角,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
是,大权在握的感觉是很?好。
但他又获得了什么呢?
之前精力旺盛时?,也曾想过开疆拓土,做一世明君,可如今,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雄心开始收缩,他……已经有些安于现状了。
当然,最叫他难受的,还是阿沅。
水琮垂眸看着?怀中的女人,他们相?知相?伴将近二十年,本该是心意相?通,可今日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理解的同时?,却?又心情憋闷。
憋闷的同时?,又有些觉得荒唐。
他是帝王啊!
他守着?这个女人十多年,她怎么还看不?清他的心呢?
明明他早就有所改变了不?是么?至少,他是唯一一个动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将整个乾清宫重新铺宫的帝王啊。
这些年,乾清宫内的铺宫设施早就换了一遍,就连水琮的龙床也都给换了,这是一张新床,没有别的妃嫔睡过,只有帝后二人睡过。
也是那年水琮修缮乾清宫,重新铺宫,换了龙床后,阿沅才经常在乾清宫留宿了。
水琮嘴上说她矫情,可后来独自睡在乾清宫的时?候,却?总能回忆起当年,好像自从阿沅升位成了嫔后,便极少往乾清宫来了,更多的是他去永寿宫。
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阿沅怎么会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哎……”
三更半夜的,乾清宫里传来帝王长长地一声?叹息。
守夜的小宫女立即清醒过来,从帘子外头膝行进来,伏在地上:“陛下。”
“无事,下去吧。”
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小宫女下去。
小宫女又膝行着?退了出去,继续缩在墙角守夜,还不?敢睡着?,生?怕陛下突然的传唤,毕竟……竟日的陛下着?实不?大安生?,总是唉声?叹气的。
她不?明白陛下又什么可愁的,再一想,今日可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想来是舍不?得吧。
毕竟陛下对太子的宠爱有目共睹。
这一夜,阿沅的梦光怪陆离,以至于忘记了在领口涂抹助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