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石那頭的老朽語氣之中始終帶著一絲胸有成竹的氣定神閑。
此顧姓修士是誰?
正是域主府四位掌靈司司命之一的顧青合,與南宮煥一樣都是金丹後期修士。
南宮煥冷聲道:“道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如此深究,可有想過假以時日自己需要他人相助之時?你顧青合就那麽確定此生都可靠自己?”
“秘密,當然可以有。若是平日裡,哪怕是道友今日踏入金丹圓滿之境,老夫也不會多問一句。可如今來的可是那位暗壇一脈的脈主暗潮生,在他手裡頭也不止一兩位金丹後期修士性命那麽簡單,以道友的修為卻敢直面他多少有些……”顧青合沒有往下繼續說。
自不量力四字心知肚明便可,他相信南宮煥也很清楚他想說什麽。
語落。
南宮煥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顧青合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將傳音石放在一旁,繼續抄錄自己的古籍,筆走龍蛇間靜靜等候著南宮煥開口。片刻後,顧青合嘴角漸起笑容,因為南宮煥的提醒終究還是在傳音石之中緩緩響起。
“顧司命,有些話得當面說。”
顧青合頷首傳音,“可。”
“不過你必須越快越好,如今天陰山脈之中的情況對於鎮靈軍來說並不太妙。”
“那是自然。”
放下傳音石後,顧青合也當即停筆。
交代幾句後便化作驚鴻離開福地洞天,直奔南宮煥所說的見面之地而去。
……
半日後。
一慈眉善目、笑容滿面的和藹老修於天陰山脈兩萬裡外的一處山澗中與南宮煥匯合。老修身著黑白相間長衫,舉手投足間竟然頗有書生之氣。
此人正是掌靈司四位司命之一的顧青合。
“南宮道友,久等了。”顧青合抬手行了一禮,撫須一笑,兩眼眯成一條縫。
南宮煥開口,語氣淡然,“道友需先立下心魔誓言、禁言咒,字字句句不許透露。”
“可。”
顧青合頷首,再度撫須一笑後,立下心魔誓言,禁言咒,頗為利索。
但禁言咒落下後,顧青合眯著的眼睛落在南宮煥身上,“道友,也該你了。為了證明你所言非虛,道友怕是也得立一個心魔誓言才公平。”
“你……”
南宮煥有些慍怒,可他在看到顧青合撫須似笑非笑的面色後,隻得不悅答應下來。沒有猶豫,南宮煥當即立下心魔誓言,以此證明自己字字句句屬實。
見狀,顧青合又笑眯了眼,“實在抱歉,南宮道友,老夫也是被人騙怕了。如今誰也說不清西山浮空域還能平靜幾天,老夫自是得謹慎一些。”
“無妨。”南宮煥擠出些笑容,重重吐出一口氣,將心中不悅強行按捺下來。
緊跟著,南宮煥又言,“時不待我,如今天陰山脈之中凶險重重,你我還是早些動身為妙。此行請道友助我,最終目的不光是為了解決暗壇一脈,讓我等不至於腹背受敵,還是為了暗潮生手中的東西。”
“何物?”
顧青合兩眼一眯。
南宮煥繼續道:“真靈魔樹樹種。”
“真靈魔樹樹種!”顧青合收斂笑容,“外道隱魔門手中竟然有這等邪物?也就是說,天陰山脈的異變,就是暗潮生用真靈魔樹搞出來的?”
“或許吧。暗壇一脈極難滲透,我花費五十載時間,得到的消息也只有這麽多。但目前據我獲得消息來看,天陰山脈正在逐漸被魔域吞噬,十有**和真靈魔樹有關。”
語落。
顧青合陷入沉寂,兩眼眯成一條線,若有所思地不斷撫須,眉頭越發凝重。
“若真是真靈魔樹,那你找我豈不是白費心機?真靈魔樹對於我等金丹修士而言,根本無法解決,縱然域主親臨,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南宮煥頷首,“盡力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外道隱魔門的陰謀得逞吧?”
“那真靈魔樹樹種是什麽情況?”顧青合追問。
“顧司命,你不覺得自己打聽的太多了嗎?”
南宮煥再生不悅。
顧青合凝重的面色忽然浮出些許笑容,詢問道:“南宮道友,你我之間何必瞞來瞞去呢?真靈魔樹樹種,那可是魔道至邪之物,不管是正道還是左道都不敢沾染,一旦沾染,心魂都會被真靈魔樹腐蝕,再難有歸途。道友肯定不是那種甘心墮入魔道的人,所以……”
“我自不可能墮入魔道。”南宮煥目光堅定開口。
顧青合笑問:“那道友弄這真靈魔樹樹種有何用?說道說道,老夫大不了將收的東西退還給你便是。難不成此物能助道友破境不成?”
南宮煥神色一凝,慍怒之意再難壓製,“顧司命,知道太多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麽好事。”
“可若是什麽都不知道,嘿嘿,那老夫不成笑話了嗎?”顧青合儼然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兩眼再度眯成一條縫,但隱隱露出來的眸子卻是滿是銳利。
而後顧青合見南宮煥沒有開口,忙補充一句,“若是道友簡單說道說道,顧某不管現在還是將來,都一定站在道友這邊,堅定不移。”
“顧司命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南宮煥不悅道。
顧青合撫須笑道:“為大道嘛,不寒磣。另投明主,也是理所當然。”
“既然顧司命話到說到這份上了,那在下也就不瞞了。”南宮煥怒意漸散,緩緩開口,引得一旁的顧青合兩隻耳朵差點豎起來細聽,“真靈魔樹乃是上古先天異種,與尋常天地靈物截然不同,連元嬰真君也無法將其毀滅。
據說與之融魂之後可脫胎換骨,實現真靈神樹不滅神魂不亡,擁有比元嬰真君萬載壽元還要悠久很多很多的壽元,近乎長生不死。
不過如此一來,所謂的不死不滅,近乎長生不死,也不過是苟活於世而已,終究無法再得元嬰道果。可若是能將真靈魔樹這種上古先天異種煉化就不一樣了,不說得元嬰道果,卻可以用它破除那束縛我們一生的金丹桎梏。
縱然是下位金丹,也有金丹圓滿的機會……”
顧青合聽到這,藏在眼皮縫隙之中雙眸神色越發精彩,因為他被困在金丹後期已經有兩三百余年,修為停止進展也已經有百余年。
若不在想辦法,也只能和那些尋常金丹一樣抱憾而亡。 “南宮道友此言當真?”
因為太過震撼,縱然知道南宮煥已經立下心魔誓言,顧青合還是下意識開口發問。
南宮煥頷首。
不過並沒有接著往下說。
而是話鋒一轉,“若是道友願意立下心魔誓言,日後能為我所用,我可以將煉化之法也教於道友。”
顧青合一怔,旋即撫須一笑,“一定一定……那暗潮生難不成有多棵真靈魔樹樹種?”
顧青合嘴上說著一定,可絲毫不見立心魔誓言的意思,而是繼續追問。
南宮煥倒也沒有緊逼,只是漠然吐出兩個字,“希望吧,那是我們的唯一機會。”
“若是有多的,南宮道友願意分一顆,道友日後若有事情老夫一定赴湯蹈火。”
顧青合嘴上依舊說的很漂亮。
南宮煥滿意點頭一笑,“一言為定。”
“不過你我二人應付暗潮生定然有所艱難,恐怕也難從暗潮生身上得到真靈魔樹樹種。那陸家屍祖能殺龍騰禮義,實力必然不俗,不如就在他身上多做一些文章。”顧青合毫不猶豫地道出心中所想。
南宮煥與之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那是自然。”
顧青合忙言:“那就即刻動身吧,越往後拖,對我們來說凶險便多幾分。”
“請!”
南宮煥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青合當即化作驚鴻率先往天陰山脈而去,南宮煥也連忙飛遁跟上。
不過南宮煥在飛遁之時嘴角卻忽然泛起一絲陰冷笑意,但轉瞬即逝。
……
天陰山脈之外。
半日時間,東泉不化骨便在溫九的控制下回到天陰山脈,映入眼簾的是遮天蔽日的魔氣屏障,將整個天陰山脈掩蓋的密不透風。
此時尋常修士已經不再敢靠近天陰山脈,還敢來、能來的一探究竟的就只有一些金丹散修。
眼看著多位金丹修士合力也無法打破魔氣屏障,溫九並沒有任何意外,畢竟連東泉不化骨踏入三階上境,比肩金丹圓滿修士後,吉凶也不曾發生變化。對於尋常金丹真人,面對此次異變,怕是絕無生還的可能。
遠離那幾名金丹散修之後,溫九控制東泉不化骨來到千裡外,嘗試著直接魔氣屏障進行攻擊。然而,如今金丹不化骨能與金丹圓滿碰一碰的力量,竟然只能將魔氣屏障震開一個一丈寬的口子而已。
而且當東泉不化骨進入其中後,那道裂口十息時間便徹底恢復。緊跟著,溫九換了幾處進行嘗試,無一例外,都是一樣的結果。
溫九借著東泉不化骨的目光看向天陰山脈深處,“這魔氣屏障處處如此堅硬,若沒有那位西山浮空域的域主出手,怕是都得困死其中。”
溫九倒不是為那百萬修士可能面臨的結局而感慨,只是對暗壇一脈的手段多少有些驚奇。
之前他還想著,先讓東泉不化骨去探探路,尋一處安身立命之所。
他的本尊則繼續在西山浮空域待著。
現在看來,就算是無魂真君近些年不殺過來,西山浮空域也待不了多久了。
“此件事了後,再去一趟無光邪神洞天之中將那真靈神樹偷走,就可以替東泉不化骨謀劃離開西山浮空域的事情了。”收起思緒,溫九當即往寒潭霧谷而去。
當抵達寒潭霧谷不出半日,鄧來一眾金丹便匆匆而來,入寒潭霧谷後第一時間直奔寒潭外。
溫九沒有讓鄧來入寒潭,只是控制東泉不化骨傳音詢問一句,得知山脈巨陣的主陣眼就在霧谷之中時,溫九並不詫異,也並無不滿。
拿人手短。
而且確實南宮煥所給的通天陰食種對東泉不化骨來用處也極大。
當然。
就算沒有通天陰食種。
這山脈巨陣還是要護的,因為只有鎮靈軍和暗壇一脈的魔修打得越混亂,他才有機會漁翁得利。
很快,山脈巨陣主陣眼在鄧來一眾金丹全力出手下應聲開啟,刹那之間寒潭霧谷之下的陰靈氣便有五成被主陣眼吞噬,化作維持陣眼的源泉。
數息之後,一道又一道白色光柱在天陰山脈之中拔地而起,硬生生將遮天蔽日的魔氣撕開一個口子。
每一道光柱周圍數百裡之地正在蔓延的魔域也被光柱掀起的陰靈氣強行遏製,這一幕讓那些受魔氣侵蝕之苦的鎮靈軍們雙眸中瞬間燃起了希望,在假丹真人、金丹真人的指揮下,百萬鎮靈軍開始往光柱退去。
天陰山脈之中的妖族也不例外,紛紛朝著光柱拔地而起之地狂奔而去。
不過還是有很多妖物成片成片地倒在了蔓延的魔域之中,化作妖魔。
與此同時,所有的白色光柱都已抵在魔氣穹頂底部,雖然任憑如何衝撞都無法將穹頂撕裂,可沒多久一股極為特別的天陰山勢便拔地而起。
山勢本無形,但在大量陰靈氣的匯聚之下,浩瀚山勢開始凝聚成一頭數百丈高的巨獸模樣。巨獸四足,無眼無鼻,臉上只有一張巨大的嘴。
當這張嘴猛然張開之時,山勢、陰靈氣驟然噴薄而出,轟在穹頂之上。
原本見不可隨的魔氣穹頂瞬間便被震得滿是裂痕,整個天陰山脈的魔域的瘋狂擴散也在此刻被強行遏製,短時間內難以瞧出強弱。
然而。
這種均勢隻持續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山勢便被浩瀚魔氣強行壓下,那四足巨獸正是被天陰山脈核心地帶用湧出來的魔藤纏住,而後硬生生拽入魔域之中撕裂。
“糟了,山脈巨陣調動的山勢根本無法抗衡這些魔氣!”鄧來面色此刻變得極度難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