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跋涉来西凉。
他是孤单。但说白了,也早就累了、放下了、想开了,知道饮鸩止渴很愚蠢了。
所以为什么还对他网开一面呢?大概因为早从乌城那一夜起,心底的某个地方就隐隐比头脑更先明白,自己在对付的可能并非是一个深不见底、洞察人心、步步为营、能屈能伸的“西凉王”,而是另一种未知的奇怪生物。
那生物像兔,像狼,又都不是。危险而温暖,亲昵而疏离,真诚又世故,匪夷所思却又浑然天成。
如今终于了然。
无论是世人眼中的狡黠凶残,下属眼中的强大不羁,乃至从内而外不加掩饰骄傲和野心,都不过是他遵照生物本能,在履行自己极强的生存天赋罢了。
都是真的。才会又不懂,又真诚。
都是真的,西凉狼才能常常化成人畜无害的狼狗,靠近掌心,许他抚摸。撸一撸毛。
……
原来如此。
挺好,真的。慕广寒羡慕他,这样过活多舒服。
要是可以,他也想变成这样,仅凭优越的本能过活,恣意不羁、无拘无束。
没有枷锁,就没有烦恼。
不懂爱,就不会有期待。
会变得潇洒而快活,得到真正的自由。遇到喜欢的东西就凑近,不喜欢就甩甩尾巴离开。会导致受伤的只有货真价实的撕咬,输了就死,赢了就是高高在上的王。
在此之外,什么孤单、不被喜爱,欺骗、背叛,它不在乎。
多好。
淡淡幽兰香再度扑面,朦胧月下带着一阵暖意。
慕广寒微微长大了眼睛。
滚烫的肌肤交颈而至,驱散了冬天月夜的阵阵凉意,狼的毛皮很暖很好贴,他正有些舒服地想要闭上眼睛,燕王却又凑上来,亲吻了他的唇角。
舌尖的触感,痒痒的。他在舔他。
干嘛舔他,又不是真的狼狗。
直到略微咸涩的味道经由唇角的轻啄,被尝到了一点。慕广寒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竟落泪了。
而燕王那边,则是很温柔地,在替他舔舐泪痕。
慕广寒一时恍惚,不知该如何解释此刻的心绪。
为什么呢?
他抬起手掌,按住那有点微痛的胸口。完全不明白。这么多年过来了,最让他厌倦的,无非就是被人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的虚伪与欺骗。如今倒是证明了,燕王只是不懂,从未刻意骗他。
这不挺好,还能要求什么。
你在期待什么。
唇角,脸颊,亲吻继续。他挣扎了一下,手腕被摁住。簌城虽是西凉边城,却靠近江南,后背抵住的湿冷青砖墙壁生了一点的青苔。他就这么后心贴着冰,前胸贴着世上最温暖之物。
不挣扎了,任由他舔。
燕王舔完了泪痕,月下,漂亮的唇勾了一下,忽然又开始细密亲吻他。开始只蹭唇角,很快又开始真正的唇齿相缠,兴起时还张口咬他。
西凉的神明,学习能力非凡。
明明刚才回应他的吻,还有那么几分青涩。很快就无师自通了,变得很会亲。
……
慕广寒说实话,也很久很久没跟人亲过了。又微弱地挣扎了几下,干脆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沉溺。
反正他什么都不懂。
单纯的亲亲很舒服,会食髓知味。
但渐渐就有点不对劲了,西凉民风彪悍野蛮人尽皆知,这人亲着亲着,原本捏他手腕的双手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手搂腰,一手在他后背侵略性地摸来摸去。摸着摸着,亲吻也从耳后逐渐蹭着脖子往下,狼牙一扯,撕开他的衣襟。
……
突如其来空气里的一丝凉,让慕广寒有了片刻的清明。
下一刻,燕王直接抱起他,丢了床。
有力的双手紧紧钳住他的手腕,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来。炙热在冬夜里躁动,亲吻变成掠夺。
凌乱的呼吸声中,慕广寒之前乱七八糟的伤感一扫而空了,不多的理智也开始回归——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以前也是跟人洞房花烛正经享受过的,那之后这活寡也守了不少年了。
事已至此,本并不介意跟与打仗很猛估计床上更猛的燕王乱搞一下,反正他也不吃亏。
可是。
让他睡那个狡黠又凶残又心机又会演的“燕王”,他绝对没问题。
但如今既已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不懂”,跟啥也不懂的人形大狼狗乱搞这事,月华城主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也没有强大到一下就能接受得了这个。
犹豫着,颈子上一阵接一阵的战栗酥麻。
银发映着月光,落了他一身,挠得他很痒。
燕王还挺会咬的,再这样下去又要沦陷而随波逐流了。慕广寒努力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被撩拨的所有悸动:“别……别闹!”
燕王不理,直接将他了抱起来,唇齿更加深入地掠夺咬噬。
动作一变,隔着衣服,慕广寒分明感觉到了有什么滚烫东西在硌他……真·五味杂陈。
这人也真不挑食啊!!
还挺兴奋的,这算是对他的某种肯定吗?他应该感到欣慰吗?
好在念头只是闪过一瞬,剩下的就只有“这样下去真搞上了可要怎么收场”?最终慕广寒深吸了几口气,十分悲壮地提高了声音:“不许闹了!”
他在燕王唇上狠狠咬了一下,会痛的那种。
燕王停下了。
明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一下就很乖。慕广寒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再度由衷佩服此人果然非等闲之辈。
这样还能君子风度。明明可以用强,却连句抱怨都没有。
而是由着他钻进厚重的大棉被,跟着也钻进去,拦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口。整个人又变得好像一只人畜无害大兔子。
然后就这么把他当抱枕,心满意足地,睡了。
这狗东西还真睡得着啊?
……
燕王一夜好梦。
月华城主一夜无眠。隔日顶着黑眼圈。
早上洗漱完,耐着性子给某伤患伤口换药。
拓跋族的药方果然不错,目测那伤愈合得很好。慕广寒弄完伸手戳了一下:“还疼么?”
燕王摇头。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麻利给他涂药、换新纱布。燕王果然还是底子好,本以为要十天半个月,但按照眼前这势态大概不出五六日就能好全……正想着,冷不防被凑近。
啾。
“……”
说好的不懂爱呢?啥也不懂偷袭倒是挺起劲是吧,月华城主果断一把捏住大燕子的兔腮。
“既然不懂那些,”他咬牙,“就不能再……这么做。”
燕王歪歪头,因为长发遮着眼睛,让他整个人在这一刻看起来莫名有种懵懂的蠢。
“你不明白?”
长毛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