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吞了吞口水:“就是,普通的噩梦。”
“哦。”
燕止不高兴了,慕广寒如坐针毡。
怀里人半夜发疯,跑出去一圈回来,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确实这情况换谁,谁都得不高兴。
对此,慕广寒也很是愧疚。
但,他总不能就这样把一切和盘托出吧?难道要他睁着眼睛跟燕止说,你失忆前就是我的那个前夫,但因为你骗了我,让我记恨至今,所以我才会梦里发疯?
他又怎么能对着燕王说出这的话来?
燕止在他眼里,真的不是顾冕旒。
哪怕以前是,如今也不是了。
就算顾冕旒曾经做错过什么,燕止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倘若他把一切说了出来,那些本来不属于燕止的愧疚和沉重,就会顷刻加诸到他身上。
他不想燕止愧疚。
他想要的燕止,喜欢的燕止,从来都是威名天下的西凉王、潇洒而恣意的大兔子。
他喜欢他,一丝一毫都不是因为他像顾冕旒。
燕止他,不像任何人。
他也不希望他像任何人,被任何过去的阴霾束缚!
所以,不能说。
慕广寒此刻唯一的庆幸,就是燕王这人的情绪,和婚前一样,一如既往的无比稳定。
即使是生他闷气,也不会发疯,不会跑出去,甚至都没有继续追问他为什么。只是一脸的阴沉,紧紧把他捉进怀里,力气很大,有点痛。
慕广寒:“……”
能看得出燕止牙痒痒,很想把他吃掉,生吞活剥。这个表情他很久以前在战场见过很多次。
本来结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的。
结果又被他气出来了。
……
隔日清早,燕王继续不怎么开心。
慕广寒因为心虚,所以起得很早。并且从燕王醒来,他就狗腿一样很是主动地替他穿衣服,梳头,继续昨晚的讨好。
“燕止。”
“嗯?”
“头发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燕止:“哦。”
慕广寒咔嚓咔嚓给他剪头发,一边剪一边很是忧伤。事实上剪兔毛很好玩,可因为燕王不太愿意理他的缘故,他也不能表现出非常开心的样子。
随后那一日,燕止阅兵,慕广寒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燕止视察,他亦颠颠跟着,在别人看来是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实际上却是城主久违地又当了舔狗,努力小心翼翼讨好了一整天。
再隔日。
一大清早,薄雾尚未散去。
慕广寒趁着燕止没醒,直冲纪散宜住处。
纪散宜所住的侯府的西暖阁里种满水仙。他正在懒懒散散焚香修指。淡淡香气中,他瞥见某人:“哦?前几天还气势汹汹,这么快就有事求我了?”
慕广寒:“……”
邪魔歪道起身,邪魅一笑。黑色金底外披,一头墨色长发披散,得意洋洋:“说吧,什么事?”
慕广寒来找有能伟大的异世魔尊大人,就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了‘浮光’药效。让他干脆重新彻底记起一切过往。
那日,走入月神庙,是因为他心有迷惘。
而迷惘,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害怕。
害怕想起一切,害怕面对痛苦,结果反而让燕止受伤。
这不好,他不想没完没了。
干脆彻底想起来,彻底面对,彻底解脱。能有多痛?早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他发誓绝不让这个事第二次梗在他和燕王之间。
纪散宜闻言,沉吟片刻,“其实吧,此事本在我寰宇,也并非难事。”
“只可惜,那浮光解药中的一味的药材,在你们寰宇并不生长。”
“不过嘛~”他话锋又一转。
“也并非是全无办法。”
第114章
那日,纪散宜虽在府邸,他家那只狐狸却不在。
荀青尾毕竟与某邪魔歪道不同,对这方寰宇中之事,还是要上心许多。早在晨露熹微时,就颠颠地陪洛南栀一同去处理调配军粮的繁琐杂物了。
直到中午,二人才姗姗回来。
就见日头晴好,纪散宜悠悠然正在院子里晒药,而慕广寒则独自抱双膝,坐在一边墙角阴暗处发呆。
荀青尾:“???”
他歪头不解,蹦蹦跳跳至纪散宜身旁:“怎么,散宜这是有仇报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反将阿寒弄自闭了?”
纪散宜闻言轻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岂会同他一般计较?不过是告诉他,那浮光忘情药禁锢记忆,其实只在服药人罢了。还是他自己跨不过心里那坎、不愿记起!何时能彻底对往事释怀,自然也能重拾记忆。”
“是他自己听完以后,一上午蹲在那发呆,试图‘释怀’的。”
荀青尾:“……啊?”
慕广寒“释怀”了一整个早上,并无任何收获。
傍晚时分,霞光如绮。他视察军营,再次登临城墙。
城墙之下,洛水长长蜿蜒,宛如一条熠熠生辉的银色的丝带滋养着江南的沃土。水路轻抚南越锦绣山河,又往尽头无边无际的方向蜿蜒而去。
而水的尽头,隐于云雾缭绕之间不见之处,正是七年前一切发生的地方,南越王都陌阡城。
晚风烈烈,微凉拂过耳际,吹散心头一些思绪。
“若能对前尘真心释然,便能忆起一切……”
怪不得,有关楚丹樨的那些旧事,在他上次离开月华城后,便也再没有褪色。
“可南越旧事,我明明,也释然了。”
他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又下定决心不怕面对任何前尘真相。自然欺骗也好、背叛也罢,他也都能全盘接纳。
甚至,他还自认为能兼顾保护燕止。不让旧事恩怨沾染他分毫。
他都已经想开成这样了。
这难道,还不算释然吗?
……
可事实就是,上苍似乎并不认同这算释然。
慕广寒也很无奈,回家路上又游魂一样独自散了一会儿步。
犹记离开纪散宜住所时,狐狸送他,在夕阳下笑盈盈道:“城主,既做不到释然,那便不如静待机缘吧。”
“说不定,机缘先到,就想起一切了呢?”
“……”
结果,他散了个步未等到机缘,思绪却是全飘向了另一件心事——如何哄好燕王。
有人还在家跟他生闷气呢!
犹记《论策》一书写,哄人之道在于“因地制宜、投其所好”。慕广寒细思深以为然——如梳头、剪发、做好吃这类日常讨好,固然能体现心意,却不怎么合燕止胃口,自然哄不好。
他得想想燕止喜欢什么才行。
或者,燕止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慕广寒倒是知道。燕止喜欢他聪明、喜欢他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