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欺骗的余地都没有。
所谓懊悔、回头、软语温言、费心讨好,不是那人再找不到如他一般有能力、更瞎、更傻、对他更好的,就是施害者再无所害,获利者尚不满足,想起他舔,觉得他软柿子可捏。
真心?
但凡有一点真心,在一起时,不会舍得伤他分毫。
都是人,慕广寒推己及人,他既能自然而然知道面对爱人时珍惜心疼,别人也该知道。
伤害背叛后才知道流泪忏悔,狗都不信。
而此中最好笑的是。
卫留夷爱下官、爱百姓,不曾伤他们分毫。而傅朱赢当年最困顿时,也愿意省出点口粮喂养一街边流浪猫,后来飞黄腾达,还把猫带走了。
“……”
真爱是表弟、是猫。而他,人不如猫。
罢了。
反正他也不过是个饿极之人,将眼前放着的能吃不能吃的,通通当做那世间绝无仅有的珍馐佳肴罢了。
许是从小就没了爹娘,没人疼爱,一直很想有人抱抱。
以至缕缕明知飞蛾扑火,还是不怕死地非要扑腾那么一下。
果然越发死透了。
犹记荀青尾叹气:“但有时,倒是……觉得吾主很是孤勇。”
而有时,看他太惨,也会狐狸尾巴给他撸。
“其实,以吾为妖多年来看,人生在世,谁也躲不开渴求为人喜爱、得接纳欣赏,与心上人脉脉温情相互滋养。然而不幸,偏是苍生多苦、世事缺憾,一腔赤诚失落惯了、被骗多了,多便也学会了遮掩。求钱、求权、求才、求物,以他物填补欲壑缺憾。”
“虽是缘木求鱼,倒也不乏有人功成名就、为人艳羡。”
“这或许,也是何以爱之一字在世上,时而被捧入云端、时而又被踩至一文不值。”
慕广寒在认得荀青尾时就知他异于常人,活了好几百年不止。
原以为活得那么久,该再无执念。谁想那成日摇曳生姿嘲笑他恋爱脑之人,有日喝醉了,却是一脸从未见过的笑意,告诉他一个秘密:
“吾当年啊,一连被吾老婆谢绝了好几百年。乃是吾锲而不舍、费尽心机、软硬兼施、巧取豪夺,追了他好几世,诈死把他骗哭了好几次,他才勉强答应。”
慕广寒:“……”
荀青尾:“哎嘿嘿,但是值得。”
慕广寒无话可说。
区别原来只在于他一直追不到,而漂亮大狐狸追到了?
第23章
隔日,慕广寒终于可以拄拐下床。
他的这把新“拐杖”有点长,蟠龙戟身、金光闪闪,摸起来凉森森的——西凉王价值连城的兵器果然手感很好,作为战利品拿出去晃悠无比拉风。
西凉王好像非常喜欢兔子。
不然,难以解释其人为何天天画兔脸、把轻骑叫於菟营,就连金色游龙戟的名字也叫做“卯辰”。
卯,兔。辰星,别名兔星,还是兔。
莫非是因为他生来白发,还有兔尾巴?
一瘸一拐走过城墙转角处,慕广寒实在没忍住,学着记忆中西凉王的模样在手中把这金色卯辰拿在转玩了一回。
……疼疼疼,伤口要裂。
李钩铃:“哟,你还没死呀。”
慕广寒一愣。
多大仇,阿铃对他如此大的怨气?
结果低头一看,城墙之下,李钩铃并非在和他说话。而是在怼一瘸一拐、笑意盈盈向她走来的副将沈策。
沈策也不恼:“古往今来,如沈某这般贪财胆小之人,都是能长命的。何况此番李将军还欠了我些人情,沈某只等着将来有一天阿铃将军百万雄师富贵荣华,不忘赏我这瘸腿师爷跟着喝汤,又怎舍得死?”
李钩铃懒得跟他嬉皮笑脸,收敛心神,继续给眼前随州军按头讲故事。
虽然已听人说了,慕广寒和随州傅朱赢谈好的条件是傅朱赢出兵援助,而洛州要在此战结束后将五万随州降军全数归还其麾下。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那大肆蛊惑人心,宣扬随州贫弊、州侯昏庸,而洛州富庶,军队又十分舍得发银两。
那夜城中,她险些酿成大错。至今懊悔不已,当然要努力做些事情,尽量将功补过。
如若一些士兵自愿转投洛州,那傅朱赢也没话可说吧?
慕广寒全程在城墙上听,感觉学到了许多武将世家诱人投降的话术。
一直听了快半个时辰,李钩铃才发现他在那站着。
“城主,我……”她气喘吁吁跑上来,“阿铃未服军令,险些酿成大错,请城主责罚!”
尤其是看见他手中还在玩着那把戟。当日那么粗的东西深深贯穿那人身体,她就在身侧,想想都疼。
慕广寒:“……”
其实,当时之事,他认为李钩铃倒并没有大错。
“当日我让你留下,本就是因为除你之外,军中找不到任何一人能比你守得更好。”
“何况既是打得过,还依照计划逃出城外只怕反会让敌军起疑。谁又能想到那西凉王一直不上当,不止你猝不及防,我为他设的天罗地网也一个没用上。”
“那般境况,已是多亏你应对得宜。”
“而且,若非你城防坚实、布阵妥当,后来我军也不能拖西凉整整一个晚上。”
李钩铃:“可、可我毕竟……”
慕广寒:“阿铃,一将成名之前,大抵多半都是要吃些亏、要练兵的。”
“别人不说,你就看那西凉王。也是被练了几次后,才变得这般厉害……”
慕广寒同她说了许多话,才笑笑走了。
那日晴空万丈、万里无云。
李钩铃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无言、久久不能平静。
沈策:“瞧瞧,这古往今来君臣相知,一向是人间佳话。”
李钩铃:“……你是没死成,越发胡说了。”
沈策笑笑:“我沈氏一族多不学无术,但押宝眼光却从来是一等一的好。”
“李将军且看着罢。”
……
慕广寒那日才与李钩铃分开,傅朱赢就带着劝降拓跋星雨的好消息回来了。
青年唇角浅浅扬起一抹笑,毕恭毕敬半跪下,目光所及之处,是慕广寒绷带之下修长的指尖,犹记很久以前,那指尖轻触他,总是沾满药香。
他头顶骄阳,一袭朱红披风如火,抬起眼。
“望舒哥哥,阿赢不辱使命,有没有奖励?”
可尚未等慕广寒回答,他又马上收回灼灼目光,眼神微暗摇了摇头:“不,说笑而已,阿赢不敢。”
“这么些年,望舒哥哥总算又肯理一次阿赢。阿赢心中已然知足。”
“阿赢如今只有一个愿望。阻击燕王时,阿赢想要长护望舒哥哥左右,不让你再受一点伤,想望舒哥哥应允,好不好?”
记得以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