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齊鳴面色震動,遲疑了半晌道:“老葛,玄天道場的刁行雲……匹配上了季兄弟!”
葛洪面色大驚,一頭扎進了季驚秋的擂台觀眾席。
……
一連好幾場戰鬥結束,季驚秋暗自搖頭,對手太弱,絲毫不能給他帶來壓迫感。
而連壓迫感都無法帶來,自然更別提讓他砥礪磨刀。
隨手點了進行下一場,季驚秋已經起了離開的念頭,與其繼續下去,還不如回七層挨揍和反打。
但老實說,第七層那位武藝太高,高出天際的那種,哪怕他的武藝已經進展神速,可依舊沒能摸到對方的邊,全靠體魄硬抗
對方武藝境界,至少是【明心】巔峰!
再度進入一座擂台。
季驚秋赫然發現擂台周邊的觀眾,從先前的幾十上百,一下跳到了上千。
這讓他略感驚異,本能意識到自己這回終於匹配到了一個勁敵。
一個身姿挺拔如槍的年輕人出現在擂台對面,看到季驚秋後,面露喜意,叉腰大笑道:
“哈哈哈!沒想到最後還是刁某拔得頭籌!季兄弟,初次見面,待會互相討教了!”
季驚秋疑惑,這位認識他?
看出了季驚秋神色的迷惑,男人忽然單手握拳,砸在掌心,似乎很不甘心道:
“可惡,這就是君不識我,我卻識君嗎?被你搶先裝到了!”
季驚秋被這位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下刁行雲,麻煩季兄弟記住了!”
來人手中緩緩浮現一杆鐵槍,槍尖斜指,目光銳利如鷹,一股昂然氣機遙遙升騰,鎖定了季驚秋。
雖然其言莫名其妙,可他一身氣機之鋒銳,仿佛隨時會爆發雷霆一擊,絕非易於之輩!
刁行雲?
季驚秋眼中精光:“玄天道場的刁行雲?”
先前他聽蘇齊鳴提到過這個名字!
刁行雲略顯矜持道:“看來刁某還是薄有虛名的,當然,季兄之名刁某也是如雷貫耳!”
季驚秋伸手按於刀柄,省去多余的客套,周身氣勢勃發,鄭重道:
“請賜教!”
“好說好說,季兄弟果然是我輩中人,就是……爽快!”
刁行雲氣息陡然一變,身形暴起,如離弦之箭,舉槍就扎!
季驚秋終於感受到了壓迫感!
這位的實力遠不是先前那幾位能比的!
他面色大喜,毫不猶豫,當頭一刀,刀勢剛猛霸道,走的依舊是至簡的路子。
長槍如龍,槍尖寒光抖出一朵朵梨花,與刀光交織在一起,激烈的鏗鏘聲讓在場觀眾側目。
“這位誰啊,怎麽以前沒見過,居然能和刁二爺打得有來有回?!”
“這人我前面看到過,一刀把綠林商會的秋重劈了,猛地一塌糊塗!”
“好重的刀!這位走的似乎是大道至簡的路子,刀路變化少,卻極重極快!嘶——確實猛地一塌糊塗!刁二爺的手好像都在抖了!”
“對面這位什麽來歷,誰知道?”
觀眾議論紛紛。
混在其中的葛洪滿臉紅光,心中狂喊,俺知道!俺季哥!真男人!
……
季驚秋越戰心中喜意越多。
老實說,他和七層那位武藝相差太多,純靠武藝他只有挨打的份,但這位卻剛剛好!
高一分太高,低一分不夠。
是一塊絕佳的磨刀石!
兩人在頃刻間相擊百余回合,
刁行雲換了口氣,刹那間點出漫天槍影,延綿不絕,變化萬千,在槍路中暗藏了破綻。
他已經確認季驚秋的武藝並不精湛,但這家夥的力道著實有些狠,他的虎口都在發麻,此時嘗試誘敵深入。
果然,季驚秋仿佛未覺,長刀直入!
來得好!
刁行雲眼睛一亮,一槍扎過去,卻被季驚秋突然爆發的身形嚇了一跳。
這家夥先前居然還藏拙了!
季驚秋借助突然爆發的速度快速逼近,長刀斜撩,猛地擦過槍柄,火光四濺。
此時,刁行雲心中略有所悟。
季驚秋帶給他的壓迫感,和七層那位相似,卻絕不相同。
七層那位是武藝碾壓,看似出拳平平無奇,毫無變化,實則盡數參透了招式變化蘊藏間的不變規則,無招勝有招,自己的每一槍在對方面前都是破綻重重。
而季驚秋則是仗著體魄碾壓而後發製人,每一刀蘊含的速度、力量皆遠在他之上!
加上這家夥的眼力也很毒辣,哪怕自己能以技巧四兩撥千斤,卻也難抵對方每每出刀砍在他的薄弱處。
最關鍵的是,季驚秋走的還似乎是大道至簡的路子,這不僅完美發揮了他在體魄上的優勢,還弱化了他的缺陷!
若季驚秋走的是刀路多變的路子,現在已經被他玩弄大槍之下了。
而且……
刁行雲目光一凝,長槍蕩開長刀,直搗黃龍,槍勢逼人,這一槍的凜冽與鋒銳,仿佛哪怕身前是山,也要強行開鑿!
季驚秋不守反攻,依舊是看似漏洞百出的一刀劈下,卻在最後逼得刁行雲不得不撤槍防守。
刁行雲心中一震,果然沒錯!
季驚秋的刀勢中,隱隱有了七層那位的影子,當是和那位無數次交鋒中受到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只是其中少了許多圓潤完滿。
最後看似沒有漏洞,仰仗的不是他自身的武藝修為,而是純粹的體魄。
刁行雲心中暗歎。
純粹的力與純粹的速度,在這家夥手中演繹至了大道至簡,這又何嘗不是武藝的體現?
只可惜……
刁行雲後退一步,左手執槍杵地,右手藏進衣袖,朗聲道:
“季兄,你的刀法中還少了你的個人特色,我看到了許多人的影子,甚至還有第七層那位,卻唯獨沒有你的!”
“你走錯路了,熔煉萬法後的第二步,是提煉出獨屬於你的‘一’!”
“季兄,看清楚了,這是我的路,我的武道之路是一往無前,寧折不彎!”
一聲清嘯中,刁行雲提槍斜指天穹,目光平靜而深邃,氣勢陡然高漲,宛如一杆擎天的長槍要貫穿雲霄,長槍如蛟龍破浪,百折不撓,悍然刺出!
這一槍下,季驚秋感受到了獨屬於刁行雲的武道意志——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隻願轟轟烈烈,快意恩仇,絕不低頭!
這一槍下的,竟有了七層那位幾分氣象,擋無所擋,季驚秋目光熾烈,索性放棄閃躲,任由此槍扎入右肩頭,刺穿銅皮,被骨頭擋下。
聽著槍尖與骨頭髮出的恍若金鐵之聲,刁行雲不動聲色地收回長槍。
他吐了口氣,長槍杵地,看著季驚秋正在愈合的肩膀,仿佛剛才只是演示,此時面色不改道:
“季兄可有領悟?”
狗日的白玉京系統,給的什麽垃圾槍,他開絕殺才勉強刺傷這位,換他的【西狩】,季驚秋體魄再強,也絕對一槍扎穿!
季驚秋低頭,看著肩膀上深入血肉,被骨頭所夾住的槍傷,心中慨然。
傷口雖在愈合,卻是十分緩慢,因為上面蘊含了某種特殊的力量。
是心電,但又遠不止心電。
僅是這一槍,他對刁行雲的認識,便是素未謀面,進展到了幾分知根知底。
只因在這一槍上,他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個人色彩,或者說是刁行雲的精神意志!
他終於知道自己欠缺的是什麽了。
他這些時日借助龍虎道場的武庫,又演繹掌握了上百門刀法,其中有的大氣磅礴,有的剛猛霸道,有的則是詭譎多變,暗藏殺機……
自以為做到了熔煉百法的極致,卻還是忽略了“自我”的提煉。
此時此刻,季驚秋慢慢閉目。
自己的武道之路又是什麽?
早先是求活,可現如今卻摻雜了更多的東西,人果然是貪婪的生物,在變好後,會再奢求更好的東西。
但季驚秋並不討厭這樣的自己。
相反,他很滿足。
滿足於自己的不斷前進,滿足於自己對生活愈發熾烈的憧憬,甚至滿足於這份對一切美好的貪婪與渴求。
此時此刻。
某些畫面,某些東西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流淌而過……
年幼時父母的無措,那些年自己的掙扎與不妥協,掃蕩完小吃街後躺在路邊長椅的安然愜意,成功觀想火宅佛獄的狂喜,路遇恐怖襲擊時出手救人的決議,李布衣死前的肝膽俱裂,那株下層居民樓前扎根地下、昂然向上的大樹,黃昏下祖父的愧疚與叮囑,陽師言有人說他銳意不足,破開五限時的意氣風發,得知莊前輩不公遭遇的沉默,斬開第六限的最後一刀……
一幅幅畫面仿佛在光陰流水上紛至遝來,又漸漸隱沒。
一瞬間,他仿佛走馬燈般重走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
他由衷感慨。
這就是自己啊。
這就是他的武道啊。
每一道岔路口的選擇,都鑄就了如今的自己。
刁行雲瞳孔驟縮,心中一驚。
他感覺到季驚秋身上的氣息在此時變得越來越古怪。時而如高山般沉凝端厚;
時而如大澤般寬廣深遠;
時而又堅韌不屈如一株扎根淵底,卻依舊昂揚向上,企圖觸碰天空的參天巨樹……
這是天人交感,明心見性了?
不會吧不會吧,自己就隨口說了兩句啊……
刁行雲心裡恨不得邦邦打自己兩耳光,可目光卻是愈發灼熱,胸膛中戰意盎然。
委實說在他們眼中,體魄是不如武藝的,因為後者是武慧的代名詞。
季驚秋如今體魄領先,可武道越到後面,體魄的加持反而越小,對於天地法理的領悟,才是武道正途。
……
“怎麽不打了?”
“有點離譜啊……刁二爺那招‘遊龍’連肩膀都沒貫穿?是留手了吧?”
“應該是刻意留手了。”
擂台外,眾人正疑惑場中兩人怎麽不繼續打了。
“這難道是……明心見性?”蘇齊鳴喃喃道,突然眼睛大亮,低聲激動道,“季哥這是積蓄已久,心有所感,一朝頓悟,明心見性了!”
“這是身意後的境界,能在真種境踏足【明心】的,只有各道場最頂尖的道子級天才!”
“我們道場的松陽師兄,就是如此,上半年鑄就了【天漢道體】,並成功踏足了群星領域!”
葛洪瞪大了眼,武藝第二步,【明心】?
……
季驚秋緩緩睜眼。
一道鋒芒無形無質,透體而出。
那是一股明淨無瑕的銳氣。
昂揚,熾烈,似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絕無半點虛浮,非是那無根浮萍。
有人說他銳氣不足?
他便偏要以此銳氣為基,凝就自身武藝之基,證明陽師的理論。
這股銳氣不斷拔高,向上,似若沒有盡頭,就像它的根須早已在過往的某段歲月中深入泥土中無數,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不知覺中,季驚秋身上畢露的那股鋒芒竟似收斂,一種沉凝的氣勢取而代之,平靜中卻蘊藏著說不出的東西。
沒了先前讓人不適的鋒芒感,卻更讓人感到壓抑。
就像是深海下沉睡的火山,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湧動,那種壓抑而充滿張力的氛圍下,隱隱能感受到背後的波瀾壯闊。
刁行雲面色沉凝,握槍之手緊了幾分,這也是銳氣?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銳氣。
你說他張揚吧,偏偏多了內斂厚重。
可你要說他內斂含蓄,偏偏又多了分恣意狂放。
季驚秋緩緩吐氣道:“多謝刁兄相助,雖還上差一點,但在下已經找到了道路。”
他的語氣十分真誠,在他看來先前刁行雲所言,絕對是極其珍貴的自我感悟了
刁行雲嘴角微抽,他只是隨口說了些大道理罷了,沒想到這家夥居然真悟了。
“閑話少說,讓刁某第一個來見識下你明心見性後的第一刀!”
刁行雲舉槍,指向季驚秋,戰意昂揚,一身凜冽槍意肆意張揚,銳氣直貫上方。
“好!”
季驚秋的回答亦是乾脆簡潔。
武道本就該以“武”說話。
他伸手按在刀柄上,凝立不動,甚至閉上了眼睛。
一股昂揚向上的氣勢緩緩以季驚秋中心散發,深沉而危險,宛如深海下的歸墟之眼,能永無止境地容納,也能噴薄出無盡海水。
季驚秋踏前一步。
煌煌然有斬開天地之勢!
一聲刀鳴乍起。
起初極輕。
輕到近在身前的刁行雲都險些沒聽到。
卻如無聲處聽驚雷,轉瞬即至!
這一聲霸道張揚地傳響所有觀戰者的耳畔,仿佛直抵心靈深處,恣意彰顯著它的存在。
刁行雲眸光熾烈如,盎然戰意噴薄而出。
沒錯!
破六限之日,就是這一聲刀鳴!
他握緊長槍,攜流星之勢襲來,這一槍聲威更勝先前!
當槍影與刀光交錯。
一道身影緩緩化作光影飄落。
消散前,刁行雲大笑道:“季兄,這一刀凝練完成,就該去登樓了!”
季驚秋立於原地許久,舉起長刀,從長刀的側面看到刀中倒映的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
他退出了虛擬擂台,在葛洪和蘇齊鳴火熱如見神明的目光中,平靜道:
“我要回公司靜坐兩日,你們隨意。”
而後大步離去。
……
……
退出虛擬擂台,刁行雲長長吐氣,他已經太久沒有這種血脈僨張的熱血之感了。
片刻後,他打開群聊,群內果然已經開始討論了。
【劍心通明】:刁兄感覺如何?
刁行雲想了想,回復道:
“這家夥絕對是武骨天成,另外如七層那位一樣身懷奇遇,他的體魄強的超規格了,足以抹平技藝上的劣勢,一般的中乘戰體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恕我直言,在我和他這一戰前,群內有機會在功體前敗他的,只有我、小殷,和邊熔。可惜我和他的這一戰,助他補齊了最後的短板,現在群內已經沒人能在功體前敗他了……”
【焚琴煮鶴】:我們眼不瞎,都看到你手抖得跟個鵪鶉似的,還藏袖子裡。問的是最後一刀感覺如何。
刁行雲臉一黑。
他強忍現在約戰的想法,仔細回憶先前那一刀,緩緩打出:
“氣象極大,難以言述,這絕對是闡述自身武道的奧義。”
“另外,最後一聲刀鳴證實了,這家夥就是助莊前輩破關的那人,沒有錯。”
群內陷入了一時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
【閑來無事】:剛剛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是天方道場的方不語在不久前闖過了第八層。
看到這個消息,刁行雲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閑來無事】:另一個事,確認了第八層依舊毫無變動,證實之前的說法是錯誤的,要想在第八層烙印下自己的身影,取巧是絕不可行的,只剩下一種辦法,堂堂正正打敗第七層,然後入主第八層!
刁行雲眸中精光閃爍,他沉思片刻,緩緩道:
“那位身懷奇遇,功體前證得武道之神,單論武藝之路我們不是對手,唯有季驚秋最有希望!”
“這家夥走的是大道至簡的路子,武藝雖不如,可搭配那規格外的純粹力量、速度,卻可將劣勢降到最低!”
【劍心通明】:不錯,我剛才觀戰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鶴立雞群】:所料不差的話,季驚秋下次踏足白玉京系統,就是登上八層之日,期待!
【劍心通明】:萬年至強……的確值得期待!
【焚琴煮鶴】:嘖,也就是說功體前沒得爭了?行吧,大家功體後再見分曉!
刁行雲失笑,緩緩搖頭,望向窗外的落日,戰意絲毫不減,反而愈演愈烈。
邊熔沒有說錯,功體之前已無需再爭。
論他怎麽想,也想不出這世間還能從冒出來一個,足以匹敵季驚秋和七層那位的年輕武者。
這二位,都可稱一聲極致者。
但功體之後,他們卻還有機會!
只是一想到無緣八層,刁行雲依舊忍不住有些失落。
那可是……
萬年最強之名!
唉,哪有什麽故意斷章卡文,不過是一個撲街手殘腦也不大行,碼不快罷了……繼續碼字,但下一章零點後不一定能發出來,因為肯定得一次性寫完打七層,如果寫不完,就延遲到明天白天,大家今晚別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