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軍一行急行軍急趕著來到狹谷彎路口,只是這才剛到就已臨近午時,實在不是個好時刻。
帶隊青花軍百夫長猶豫著先讓眾人原地起灶休整吃飯,還是盡快通過這狹長的甬道。
午時和暖的陽光翩然散下,光影交錯照亮狹道,前方一片亮明。
連日來的急行軍打亂了眾人的生理時鐘,睡眠不足情緒就特別容易暴燥。
「呸——你們這些真是命好,整天坐在囚車裏休息,不像我們辛苦趕路,每天都沒幾個時辰可睡。」
蹲在路旁的一位奇貎不揚士兵對著囚車內的眾人駡駡咧咧,但如此怒罵還不解氣,站起身來亳不客氣的就抬腳朝著囚車,猛踹了一腳。
囚車頓時震動了一下,將囚車裏的眾人驚動的睜開雙眼,但大部份的人隨之又緩慢的閉上了眼睛。
幾日來,這般的辱罵不知已經多少次了,囚車時不時的被踹上兩腳,大家都已習以為常。
連剛開始會被嚇的哇哇大哭的小妹妹,如今也病懨懨乖巧的躺在師姐的身上,沒有力氣哭鬧。
囚車內一名年紀尚小的小男孩臉上淚痕未乾,害怕的情緒佈滿臉龐,「夫子,聽那些士兵說,我們要被壓解至京城受審,我們會死嗎?」
正值壯年的夫子,此時的眼神卻顯得蒼老無比,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生死有命,一切都是命數,強求不得。」
小男孩畢竟年紀小,生生的扛不住壓力,鳴了一聲哭出聲道:「夫子,我還小,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一名少年輕聲安撫道:「小師弟,別再吵夫子,夫子肯定在想辦法救我們大家,何況大師兄已經去找救兵,很快我們就能自由了。」
夫子傅君成難過的心裏說不出的矛盾與哀傷,夫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針對梨花院下手,但隱約猜到應該與樂王有關。
當日梨花院遭難,柳前被刻意放走前的之前,遠遠看到敵人將領對著柳前耳邊不知陰側側的說了什麼。
之後,他便回望著眾人,在那一刻柳前的眼眸中充滿了掙扎與痛苦。
柳前找到樂王,依樂王的性子,必定會前來救人,但卻是將樂王逼於懸崖之上,救人不管成不成功,樂王都將暴露自身的藏身之處。
未尋得樂王,則眾人的性命恐危在旦夕。
一舉兩難,很是糾結。
就在夫子思緒不安的同時,百夫長最終下定決心,全軍速速通過狹谷彎,一刻都不停留,吆喝著眾人全速前進。
百夫長洪亮的聲音喊道:「出發!」
奈何,百夫長的聲音落在眾人耳裏,全當了馬耳東風,軍兵不發,幾名大膽的士兵反而大咧咧席地就坐了下來。
一名伙兵更是直接懟道:「長官,您沒看到日正當中,正是準備吃飯的時候,現在要通過狹道最快也要一個多時辰,等過了狹道是吃午餐還是吃晚餐啊?」
另名士兵附和鼓譟道:「是啊!是啊!百夫長大人…….」
「哈哈哈…….」一眾兵聞言哄堂大笑了起來,全然沒有看到百夫長臉色黑的鐵青。
百夫長自然知道這群兵是這次營區中挑選出來當炮灰的新兵,後方另隊隱密的人馬才是主要戰力。
但是百夫長曾經也是一名的有勇有謀的軍長,只是功高振主被人陷害,流落到青花軍當個百夫長。
他依久經沙場的經驗判斷,狹谷彎的地形是個危機四伏之地,為了降低這群新兵的死亡風險,才會下令快速通過狹谷彎。
只是沒想到這群初生之犢———愚不可及。
百夫長瞟了一眼囚車裏虛弱的眾人,暗道:“罷了!罷了!總歸是盡人事聽天命,做這等缺德事,就算是命被收了,也是算是報應吧。"
他垂頭喪氣道:「全軍休息,吃飽了再上路吧!」
百夫長此刻所言果真的是一語成讖,因為再過不久的將來,這群人大部份都步上黃泉路,直接上路了。
百夫長鬱悶又無奈的神態,又引來另一陣的士兵的嗤笑。
就在士兵們拖拖拉拉的用餐及休息當中,日頭已稍然的偏移幾許,原先一片亮明的甬道,被山影遮蔽了大半,呈現昏暗不明的灰。
整裝過後,百夫長一聲令下,眾人這才紛紛朝甬道前進。
所有人吃飽喝足了,心滿意足的逐步進入狹長的甬道。
不到半個時辰,正當所有的人都已經進入了甬道的深處。
前方突然傳來「啊!啊…….」的慘叫聲。
甬道的兩側昏暗的角落浮現一張張剛毅的面孔,宛若死神的降臨。
「敵襲—————————」
「啊啊啊———」
「啊啊啊———」
「救命啊!」
拔高的尖高聲四起,鬆散的紀律此刻顯露無疑,士兵們亳無章法的四處逃竄,向前奔逃連踩踏到一起都不曾注意。
再次望向狹谷彎的甬道,所望之處,山林兩側由暗處走出許許多多身著異國服飾高頭大馬身材壯碩的男子。
剛剛的許多生龍活虎的士兵七橫八豎的倒在地上,失去生機,還有幾人受傷的被捆綁在一起成了階下囚。
為首的將領豪氣萬丈對著其他人大笑道:「沒想到,滄國這群小渣渣這麼不頂用,沒撐住一柱香,就全部倒下了。」
旁邊的刀疤男人跟著笑道:「早知道這麼簡單解決這些不入流的小渣渣,也不用冒著被滄國發現的危險,派上我們行動。」
另一書生樣青年失笑道:「沒想到公主竟然小心到這種地步,可惜了她當年一人勇闖皇宮大殺四方的豪氣。」
將領聽到部下的言詞,不置可否的微蹙眉。
他是韓瑞,玖公主的忠實衛士,對於玖公主此次從嚴國調派他來狹谷彎的行動,此刻,他也不得不覺得此番確實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名年輕人走向前躬身問道:「韓將軍,那些囚車上的人怎麼處理?」
韓瑞道:「先安置到涼爽的地方,再拿些食物跟水過去,他們是公主的故人,記得以禮相待。」
「是。」年輕人領令而去。
站在一旁的書生再次說道:「公主她們從青州出發,應該也快到狹谷彎了吧!」
韓瑞想到再過沒有多久就能見到思思念念的人,滿心歡喜道:「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公主,想必她又更加美艷動人了。」
書生嬉笑道:「老大,你既然喜歡公主,為什麼不放手去追求,可知烈女怕纒郎,纒久了,不一定就成了。」
韓瑞苦澀回道:「哎~~你不懂,她心裏早已經有人了。」
書生:「知道啊!滄國的樂王唄!聽說樂王長的可真是嘖嘖……,男女通吃。」
韓瑞笑駡道:「公主快到了,閉上你的鳥嘴,別再胡說八道,如果被公主聽到,我撕爛你的嘴。」
書生不正經的扭了扭腰譏笑:「天啊~~,老大我好怕怕啊!」
韓瑞狠瞪了一眼書生,佯裝一拳就要過去,書生快速閃躲開,大家因為很快的完成任務,心情都很愉悅著。
一個時辰等待的時間很快過去。
眾人百般無賴的原地休憩,雖然是休息,但畢竟是一支訓練有速的軍隊,該有的警戒完全沒有鬆懈,該派出去偵查的斥候一個也沒少。
年輕士兵快步向前,沒有一絲慌亂,「將軍,我們周圍來了不少青花軍,試圖以口袋戰術悄無聲息的包圍我們。」
韓瑞眸光銳利有神,深邃如潭的瞇起雙眼,斜眼瞟了一眼旁邊的兩名男子,這兩名男子正是剛剛說道公主過於小心的書生及刀疤男。
這兩人被韓瑞冷峻的眼神一瞧,雙雙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就知道不該在公主的舔狗面前,笑話公主,何況公主果然是妙算神機。
韓瑞問道:「派出去的斥侯們能預估有多少敵人嗎?」
年輕士兵道:「禀將軍,斥侯們估算敵軍約有一隊訓練有速的士兵。」
書生收起了笑意,表情審慎道:「嗯,人數跟我們差不多,但我們是騎兵,這裏的地形並不是我們所善長的戰場,對方明顯更較佔優勢。」
刀疤男道:「對方看準了我們帶著一群的老弱婦孺,跑不遠,如此對我方更加不利。」
韓瑞冷笑:「他們也怕我們心一橫,將這群人殺了永絕後患,如此,他們就無法將人送往京城邀功。」
書生及刀疤同時露出驚嚇的表情,不自然道:「老大,您是想……」,書生做了抺脖子的動作。
韓瑞看了書生的動作,刹時一頓,看到兩人的表情,知道兩人誤會了,突然哈哈一笑。
「你們想太多了,我們今個的行動就是救人,可不是殺人。」
書生與巴疤傻傻的點了點頭。
是啊!以將軍的舔狗尿性,怎麼可能自做主張,殺了梨花院的眾人,就算公主的命令,再不合理,將軍也會誓死完成。
韓瑞不愧為將軍,很快便有了想法,「敵軍在如此投鼠忌器之下,行動必然有所顧忌,梨花院眾人現在是我們最大的弱點,也是我們最大的利器。」
書生道:「老大,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韓瑞斂容對著刀疤男及書生,道:
「刀疤,你帶少部份的人由甬道的崖壁攀岩而上,到了崖頂想辦法發出動靜,讓敵人以為我們要攀岩逃生。」
接著道:「邪書生,你領著一群人將梨花院的人帶到甬道深處保護,且對傅夫子道,我需要他的協助,請他至甬道前方等我。」
邪書生聽完了然的燦然一笑,而巴疤男則是一臉疑惑,軍人性格的他,心道:
“反正依老大咐吩做便是,老大面對大大小小的戰役,都是戰無不克,從來都沒有判斷錯誤過。"
邪書生雖然相信韓瑞的足智多謀,仍不免擔心道:「老大,您是想讓夫子站在敵軍面對當做我方的人質!讓敵方不敢輕舉妄動,但敵軍若是按兵不動,我們也會被困死在這狹谷彎。」
韓瑞胸有成竹自信道:「這事不會發生,讓敵軍看到夫子,不過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之後便將夫子帶往後方之後,藉此混淆敵方的判斷。」
邪書生接著韓瑞的話說:「加上崖頂的動靜,讓敵方誤以為我們要棄梨花院眾人而逃,準備逃往崖頂,此時,敵運必會深入甬道之中。」
韓瑞欣賞的看向邪書生,暗道,不愧是公主找來的人,他接著說:「沒錯,等敵軍盡速趕到甬道時,我們再與公主帶來的暗衛前後夾擊敵軍,殺他個措手不及。」
巴疤男終於聽懂了整個計劃,突然大笑:「妙計啊!哈哈哈…..」
突然的笑聲,讓巴疤男身旁專心討論正熱烈的兩人,驚訝了一跳,才想起身邊還有這個後知後覺的愣頭青。
邪書生莞爾一笑,「接下來依計行事,預祝成功,老大抱的美人歸。」
韓瑞一腳準備踢在邪書生的屁股上,邪書生一技驢打滾翻出老遠,擺擺手道:「老子忙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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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同時,稍早之前狹谷彎青花軍與千樂軍第一次戰火結束之際,消息已分別迅速的傳遞至三方,分別是樂綏、雲暮及振武軍何竺恪。
樂綏接到消息之時,正快馬前往金谷關的路上,一里外遠遠跟著的是隱密暗藏的雲暮。
雲暮與甄生早已經連絡上,配合甄生沿路發出的消息,雲暮不久前才追上樂綏,只是擔心被樂綏發現,遠遠跟在後方遲遲未能現身。
雲暮神色有些擔憂,與秋伯一月回京之約,目前已然快過一半。
“沒剩多少時間,要盡快見樂綏一面,就得趕回京城。"
樂綏接到甄生傳來的信息,已經得知,梨花院眾人在狹谷彎被不明勢力所劫,生死未卜。
他坐在馬背上,擔心的身體難受的晃動了一下,略微驚動了馬兒,馬兒受驚僅是嘶叫了一聲。
弄月發現樂綏不同尋常的動靜,不明所以的關心詢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樂綏眸色深邃暗暗攥緊雙拳道:「情況有變,梨花院眾人在狹谷彎被不明勢力所劫持,現在狀況不明,我們得趕往狹谷彎。」
弄月聞言神色丕變,臉色大驚:「狹谷彎……」
弄月知道不管是那方勢力,若劫持梨花院的人是敵方,那麼眾人冒然前去狹谷彎,也只是去送死,但……目前狀況,卻是不得不去。
雲暮看到樂綏一行策馬轉向,立馬就知道他要趕去狹谷彎,他狠咬了一口牙槽,低聲暗駡道:「不知死活!」
過一會,他便拿出了兩隻信鴿,將兩封信分別裝置在信鴿的腳邊,信鴿很快的就飛了出去。
沒有意外的,一隻信鴿輕鬆的機乎是起飛降落就落在了甄生的手上。
另一隻信鴿則是飛的較遠,幾個時辰後也穩穩的落在了青年將軍何竺恪手上。
當夜。
是人當然就需要休息,樂綏一群人趕了幾天的路,早已筋疲力盡,當晚眾人準備休息一晚,明早再繼續趕路。
半夜,甄生輕手攝腳的從帳篷內走向營火處,今晚守夜的是甄生的得力幹將明武。
明武笑了笑,眼神有些淡寞,或許過了明日,就活不了了!
對於他們從小被做為暗衛培養長大的人來說,都知道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或許在某一天的某一刻,某一次任務失敗,他們就死了,死的輕如鴻毛般,了無痕跡。
「明武,值夜呢!」甄生親切的問喉。
男子淡淡道:「是啊!首領還沒睡,是睡不著嗎?」
男子自我安慰道或許值夜也是好事,至少比別人多了一些感覺活著的時間,這樣想想,值夜不快的心情也就驅散了許多。
想著,他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甄生坐在火堆邊,道:「去休息一會吧!今晚我來值夜。」
男子愣了一愣,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值夜的理由,被首領的體貼給打裂,抽了抽嘴角,道:「我……謝謝首領。」
本想矯情的拒絕首領的好意,但看到首領真誠的面孔,又不由的接受下來,轉身大步朝帳篷而去。
夜很靜,樂綏等人人數不多,大家都很疲憊,所以值夜的人只會有一人,今夜值夜的人換成了甄生。
月朗星稀,今晚的月亮隔外明亮,就像一個大銀盤高掛在天際。
火堆遠處的樹林暗影之下,碩長的人影由遠至近走了出來,出現在火堆邊緣,甄生只有冷靜看著對方。
他似乎早已曉今晚會有人來訪,對著來人點了點頭,輕聲道:「左邊第3個帳篷,只有他一個人。」
那人轉了頭雖然邁開大步,腳步卻是極輕的,快速的朝著指定的帳篷走去,像是見心上人般急不可耐。
帳篷內的人吸呼勻稱,明顯早已熟睡,就算有人走近床前,也不曾醒來。
樂綏的睡顏全部印在了雲暮寵溺含情的雙眸,滿眼都是他。
雲暮痴痴望著睡夢中的人,無盡的思念化做輕柔的繞指柔,輕撫在樂綏的臉頰,怎麼也不肯收手。
他低聲喃道:「你就像無藥可解的毒藥,讓我毒氣攻心,再也拔不出了……..」
眼角滑過的淚水,如同思念的宣洩溢滿開來。
“這是最後一次了,對你最後的執念,樂綏,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雲暮將樂綏的眉眼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裏,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在最後的日子裏,還能再見他一面…….
那怕像現在這樣只能靜靜的看著他,他卻亳無知覺的未曾甦醒,醒來後,也不知他曾經來過。
不知過了多久。
他始終熱烈望著睡夢中的他,不想眨眼。
能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
時間總是過的如此之快,直到,帳外傳來壓低的聲響,「公子,時候不早了,再待下去,會被發現的。」
帳內沒有發出任何回應,甄生本想再次催促,帳門就被打開,雲暮面無表情的自帳內走出。
他輕聲道:「事情辦妥了?」
甄生回道:「一切都依公子吩咐辦妥。」
「甄生,辛苦你了,樂綏就繼續麻煩你了。」
「屬下定不辱使命。」
雲暮道:「告訴樂綏,梨花院那邊,我已經派人去救,讓他晚個幾天再出發前往狹谷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