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看起來倒依然是熙熙攘攘,但……來往的卻不是酒客旅人。
一張張擔架進進出出,上面盛放著的,都是不斷痛苦呻吟著的妄想地居民。
“這是怎麽回事?”羅恩匆匆上前兩步,攔住了一台擔架,這擔架是由四個狗頭人共同抬著的,白布上的年輕人面若消瘦,看起來似在發高燒昏迷不醒,但即便如此,兩個狗頭人也很難正常搬運他,不得不增添一倍的人手。
“嚷嚷道!嚷嚷道!沒病的別在這裡堵著,快回嘎去!”前面的狗頭人對羅恩的這種行為非常不滿,立刻操著一口音調古怪的通用語嚷嚷了起來,“我們這裡有冰人!”
“等等!”同樣在前頭的另一個狗頭人抬起頭來,看清了羅恩的容貌後頓時一驚,懟了一下旁邊還在絮絮叨叨的同伴,“快看,是羅恩領主!”
“領主大人回來了嘎!”
“先把患者送進去再說。”羅恩側過身子,讓對方先行進去,維多利亞緊走上前來,想要給羅恩施加一道防護法術。
“其他人先去大廳看看,我的法術不夠了,沒法給每個人都施加防護。”牧師緊鎖著眉頭,她看向裡面那些成排躺下的居民,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這種情況。
“你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但不是去大廳,而是去神殿找布妮,”羅恩抬手拒絕了維多利亞的施法,從煉金背袋中取出一份份口罩、手套等一系列用魔法制成的醫療用品,“我預備了一份咱們整個小隊的,患者都抬到這邊來了,神殿那邊肯定也是人滿為患,你們去幫忙。”
“至於安娜斯崔娜小姐,”羅恩看了雇傭兵一眼,“我給您一份地圖,您去城外找一處巢穴,在那裡暫且委屈些日子。”
“我也能幫忙的!”安娜斯崔娜一路上看到這般景象,哪裡能真如羅恩所說的一樣罷手不管?“領主大人,您別看我這樣,我——”
“我知道,”羅恩打斷了她,“但是現在我沒有那麽多的醫療用品,如果您出了問題……”
這句話說得過於嚴厲或者過於優柔都不妥,羅恩乾脆不再說下去,只是在清理好自身並戴上醫療用品後,將目光憂心忡忡地投向酒館裡的人群。
人數如此眾多,這大概率是傳染性疾病無疑了。但……為什麽發展到這一步呢?
新綠沼鎮自然無法與前世的醫療衛生條件相比,但這裡也有自己獨有的優勢,那就是那些掌握神術的神職人員。羅恩這裡又不是那種尊卑殊途的僵化領地,平民同樣有能力尋求神官的幫助或者獲得煉金藥劑。有這些在,一般的傳染病應該很快就能消弭於無形才是。
為什麽會發展到這種失控的地步?
“領主大人,冰人已經安排好啦!”方才和羅恩搭話的兩個狗頭人從裡面鑽了出來,見到羅恩這副全副武裝的打扮,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您就別進去了叭!”“別進去啦!”
“咱們這爆發了瘟疫!”“瘟疫!”“連不少神官都中招啦!”“中招啦!”
“您要是也倒下了,我們就徹底玩完啦!”“玩完啦!”
羅恩被口罩遮蓋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困惑地看向那個不斷重複同伴發言的狗頭人:“這瘟疫,是什麽時候爆發的?”
“就在……兩天前?”兩隻狗頭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立刻說道。
“三天前!”另一個糾正,但它看起來也拿不準主意。
“最早的一個是在大街上,突然就捂著肚子,倒了下來!”狗頭人比比畫劃著,模仿他們道聽途說來的情況,“最近氣候也不正常,雪都化乾淨了,大家都說他是喝了不乾淨的雪水!”
羅恩心裡一動,他們剛剛從長滿了孢子和真菌的地帶出來,忘了外面還應該是冬日,這個情況他倒是忽略了。
綠沼鎮突然就提前進入了春天?不,仔細回想的話,從老榕樹到鎮上,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見過一絲雪水。
真是奇怪。
“最開始的時候是由幾個醫、醫生給他診斷的,開了酊劑,但還沒到晚上,幾個醫生呢也都躺在了地上,那個病人回去後,他的家人、街坊鄰居也全都倒下來!”
狗頭人用尖細而滑稽的腔調描繪著讓羅恩毛骨悚然的事情經過。作為半個同行,他當然見過那些醫生,和通常描繪中世紀的作品中醫生的形象大差不差,穿著厚重的長袍大衣,拎著皮箱和提燈,帶著尖尖的鳥嘴面具,喙部塞滿了草藥。
沒有多先進,但在羅恩看來這應該是已經足夠了,畢竟他們只是第一道防線,更加萬能的神術和煉金藥劑會在他們失利後堵住缺口。
但現在看來,他們倒得,是不是太快了點?滿打滿算,這也才三天的工夫!在這個世界上,什麽瘟疫能瞬間讓剛見過患者的醫生也緊隨其後中招並且發作?他們還是一直都有一定準備的!
這決不是普通的瘟疫,必須要出重拳!羅恩振了振精神,邁步走進酒館,小心地靠近每一副擔架上的患者,他們中大多數的症狀都與之前看到的那人相似:持續的高燒,以及由此導致的脫水、驚厥抽搐乃至於昏迷。
“四十二度……”羅恩收回覆蓋在一位患者額頭上的手套,感受著上面的滾燙,手套上專用於測溫的法陣運轉,呈現出能讓他看懂的溫度讀數。這樣的高燒持續下去,缺氧缺血都不是重點,腦組織、心肌和肝髒的損傷才是重頭戲。
只是……是因為物種不同嗎?
羅恩看向緊張兮兮跟在他身後,似乎隨時預備著把中招的羅恩也抬上擔架的兩隻狗頭人:“我有點好奇,你們倆這麽來回跑,沒事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