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公也是怔了一下,問道:“你不先問一下,本該到手的功勞。”
“我一向淡泊名利。”
林焰這般說來,又道:“煉精境,不就是煉精境嘛?”
陸公微微撫須,說道:“正常來說,是沒有劃分的。”
“根據古籍的記載,黑夜誕生詭異之前,武道錘煉,練達五髒六腑,就已經是人力之極限,巔峰的武夫。”
“煉精境的誕生,算是人族在黑夜之中,開辟出來的一條道路。”
“在長久的歲月以來,煉精境的武夫,都是人族抵抗妖邪的中流砥柱,是浴血奮戰於黑暗邊緣的悍勇之士,不分高低。”
“直到後來,才逐漸摸索出了,煉精境之上的道路,人族至此,勉強可算初步得以安穩。”
陸公這般說來,又再度說道:“近些時日,棲鳳府城,甚至棲鳳府之外的各方強者,都有意商定世間武夫的詳細品階。”
“例如有些武夫,今日初成煉精境,而如韓征這一類,已經是把煉精境的修為,走到了盡頭。”
“你能認為,他們都是煉精境,便是完全同等,不分高低了嗎?”
隨著陸公這一聲詢問,林焰不由得陷入沉默當中。
自己修成煉精境,已有數日,經過這些時日以來,刻苦勤奮,已經把煉精境的道路,走出了大半。
比之於前幾日,已大是不同。
“那麽陸公劃定的品階,是作何區分?”
“先提醒你一下,老夫還不足以,憑自己一人的分量,定天下未來之大事。”
陸公緩緩說道:“只是老夫有資格,能提出建議,進行上報……最後未必就完全采納老夫的意見!”
他這樣說來,又道:“目前有兩個方向……”
“三個!”
聲音未落,就聽得呂堂的聲音傳來。
這黑臉大漢,滿是嚴肅地道:“煉精境,就是煉精境,劃分幹什麽?強弱由人,各憑本領……”
他看向林焰所在的房間,強調了一聲:“老子是守舊派!”
“守舊派還是不少的,但新的煉精境體系劃分,是必然會推行的。”
而另一個房間,少女的聲音傳來,說道:“只是究竟推行哪一個,還不確定,僅此而已。”
呂堂正要反駁,最後還是摸了摸腦袋,垂頭喪氣,也不說話了。
“目前劃分,有兩種方式。”
陸公用手指了指蛟鱗,示意呂堂研磨成粉,旋即才繼續說道:“有人提議,將煉精境,根據修為高低,細化十層,又名十重天。”
“而第二種提議,則是劃分為初境、小成、大成、巔峰、圓滿。”
“如今事還未定,如果伱小子有什麽更出色的建議,倒是可以跟老夫商量一番。”
“若最終被采納,會得到極為豐厚的賞賜,而且青史留名,往後千秋萬代,只要人族不滅,後世修行者,必能記你之名。”
隨著陸公的聲音,院中陷入沉默之中。
呂堂的臉上,浮現出了意動,片刻之後,才低聲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麽堅定的守舊派,既然大勢如此,不可逆轉,我也想為將來後世,盡點兒心意……這跟什麽賞賜啊,什麽流芳百世啊,是沒什麽關系的。”
“你有什麽意見?”
陸公偏頭問了他一聲。
呂堂低聲說道:“我其實覺得吧,像我這種修為,至少在煉精境裡,算是頂尖的那一流,怎麽著算是上流高手吧?”
“差不多,你在煉精境的修為,以十重天劃分,算是走到了第八重天。”
陸公想了想,說道:“要是以另一個方式來論,算是煉精境巔峰,尚未圓滿。”
“那我算是上流高手,像林焰這種初入煉精境的,就可以叫做……”
呂堂肅然道:“下流高手!”
氣氛沉默了半天。
半晌過後,才聽陸公悶聲道:“熬藥吧。”
老夫這是怎麽想的?
居然認認真真聽了半天,想要從呂堂身上,得到什麽合適的建議?
簡直荒唐!
“陸公,你聽我講呀,我還有好幾個建議,比如說……”
“呂堂,人生苦短啊。”
“那又怎麽啦?”
“老夫年紀大了,活不了幾年了,能活著的時日不多了。”
陸公認真地道:“你多跟老夫掰扯半天的下流話,就相當於讓老夫為數不多的壽命,又白耗了半天……準確地說,你這是一點一點,用非常下流的話,在殺死老夫!”
——
林焰泡在藥湯之內,微微閉目。
修為:煉精境(2071/3650)
從進入煉精境開始,達到煉精境的盡頭,總共是三千六百五十點煞氣。
如果按十重天算,三百六十五點煞氣,為一重天。
那自己就是完全超出了第五重天,步入了第六重天。
要是按照另一條劃分的方向來算,自己就相當於煉精境大成修為。
“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麽參考意義。”
林焰心中暗道:“眼下我這三千六百五十點煞氣,劃分得更加清晰細致……而且,按當前進度來看,將煉精境的道路,走到盡頭,用不著多久了。”
才這般想著,就聽得院中傳來呂堂的聲音。
“真夠小氣的咧。”
呂堂翻了下包裹,嘖嘖道:“一枚養身丹,一枚養神丹,還有一片梧桐葉?”
隨後便見呂堂將包袱裹好,道:“這小子差點把命都丟了,此次屠宰場一事,他多半是出了最大的氣力,就這麽點兒賞賜,少了點兒罷?”
陸公狠狠掃了他一眼,似是嫌棄他多話。
旋即又看了一下,林焰所在的房間。
接著才緩緩道:“你是知曉他真正的修為,所以認定他必然盡了全力,立下了大功。”
“但是對於外界而言,他只是內壯巔峰的修為,能起到多少作用?”“何況趙州大統領,與他都陷入昏迷,至今沒有講明內中具體情形。”
“對於棲鳳府城以及高柳城而言,他這位內壯修為的掌旗使,究竟發揮了什麽作用,做出了什麽功績,誰也不知曉!”
“凡事得要根據當前情況,據實而論,不要先入為主,以自身的想法,為此感到不忿。”
說到這裡,陸公聲音稍大了些,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內壯修為的武夫能得到這些賞賜,已經是棲鳳府城,念著他幾乎丟掉性命,因此對他算是極為大方了。”
房中的林焰,當即便明白了,這是陸公有意開導自己,怕自己因為此事,而心生芥蒂。
但呂堂顯然沒有聽明白,憤怒地道:“我呸!大方個卵,那……”
啪的一聲!
陸公將手裡一塊藥材,扔到他腦袋上,狠狠瞪了一眼。
呂堂這才不敢反駁,滿是鬱悶地拾起了那塊藥材,擦拭乾淨,又扔回藥鍋裡。
陸公見他閉上嘴,松了口氣,才又繼續道:“再者說了,棲鳳府城的額外賞賜,更多的只是表示對這位掌旗使的認可,以及賞識。”
“無常本身隸屬於監天司麾下,在監天司內部自然會有一場論功行賞。”
然而聽得陸公的話,呂堂卻是瞥了瞥嘴,說道:“可是我聽說,城尉王淵,只是事後趕到,收拾殘局,所獲賞賜還在刀疤臉韓征之上。”
“韓總旗使當時也是事後才趕到,但卻為了保住無常的性命,沒有留下收拾殘局,賞賜比王城尉少一些,理所應當。”
陸公出聲說道:“何況,趙州大統領,確實是他派去的,因此,在上報的文書當中,說王城尉料敵先機,提早探明屠宰場,也算不假嘛。”
正當陸公覺得,這番話應該可以安撫林焰的時候,又聽得呂堂怒摔瓷碗。
“這叫什麽話?真正在最前線,浴血拚殺的,落不得幾個好東西,倒是這位王城尉,獲益無窮!”
呂堂怒道:“我都打聽過了,梧桐神廟授予青鳳大印,棲鳳府城還要給昊陽神丹,除此之外……高柳內城當中的柳尊神廟,還有城守府,都賜下了重賞!”
“他一個人,啥也沒乾,就收拾殘局,把什麽功勞都收乾淨了!”
“我看韓征那刀疤臉,加上無常、還有趙州、所有城防的士兵,日夜巡使,總總加起來,賞賜都不如他王城尉一人!”
“他娘的,明日高柳城的副城守,還要跟棲鳳府城的主事,還有一名副統領,共同給他授賞!”
“問題是,他幹什麽了他?不就是收拾殘局,換成我上,我收拾不了嗎?”
“陸公你又打我幹什麽?”
呂堂的聲音當中,充滿了委屈:“說實話也不行啊?您老糊塗了吧,當初您教我的,可是仗義執言……”
“執你老爺!滾!”
“滾就滾!陸老爺!”
“……”
陸公端著藥湯,進入了房中,慢慢倒在浴桶之內。
林焰睜開眼睛,認真說道:“其實陸公不必特意開解我,對於這些功勞,我並不是太看重。”
“你確定如此?”
陸公平靜說道:“這些東西,如果全部用在你的身上,至少可以節省三五年的苦修!”
對於武夫而言,歲數一大,便要面臨氣血衰敗的尷尬境地。
所以修行之路,看似長遠,實則苦爭當下!
例如大統領趙州,他修至內壯巔峰時,四十六歲,此時仍算壯年,勉強還在氣血鼎盛之時,但卻面臨了下坡路。
如果當年,他能提早三五年,修成內壯巔峰,也許在氣血衰敗之前,就能一鼓作氣,闖入煉精境的天地!
“……”
林焰心中隱約有些意動,但想起自己食煞的神通,還是稍微能看得開。
“甚好,年輕人心胸廣闊,沒有太多的憤懣與委屈,將來大有可為!”
陸公聞言,便也點了點頭,松了口氣,說道:“這些東西,能造就出一尊強者來,也算人族之福!”
林焰聞言,不由得問道:“王城尉,究竟得了什麽賞賜?”
陸公想了想,說道:“梧桐神廟一枚青鳳大印,棲鳳府城一枚昊陽神丹。
“然後是柳尊神廟,授予柳尊本體枝條的大照夜神燈,還有一套由大廟祝親自賜福的護身甲胄。”
“城守府,授聚氣寶珠一枚,然後是授內城左軍副統領的虛職,並賜予內城宅院一座。”
說到這裡,陸公又想了想,道:“還有個微不足道的賞賜,也就二千兩白銀。”
“……”
林焰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陸公,其實如果有些顧慮,那麽我換上那個九尺多高的身份,以煉精境的修為,能爭一爭這功勞的吧?”
陸公微微搖頭,說道:“一個來歷不明的強者,爭不到這功勞。”
“我就知道他不服吧?”
窗戶裡探出一張大黑臉,得意地說道:“功勞被生搶了去,誰能服氣呀?”
陸公面露不善,狠狠瞪了他一眼。
呂堂縮了縮腦袋,忽然又問道:“話說回來,那城尉王淵,獲益最大,有沒有可能是劫燼的余孽?要是這樣,這功勞還有待商定咧……”
“沒有這個可能,棲鳳府城賜賞之前,必然要驗過的。”
陸公淡淡說道:“劫燼的余孽,勉強可以避過柳尊神廟的探查!但這一次……棲鳳府城調用了一件至寶,名為離火神明鏡,但凡劫燼余孽,勢必無所遁形。”
說到這裡,陸公又看向林焰,問道:“那甲子太歲之內,是什麽狀況?”
林焰想了想,便也沒有隱瞞,據實相告。
但陸公的眼中,似乎沒有什麽意外,像是早有所料。
“九座祭塔,居九曜之位,果然……”
陸公眼神當中,似乎多了幾分陰霾,然後說道:“暫時不要告訴韓總旗使,對外便說,你不曾進入內部,便遇襲而重創,是大統領救下了你。”
“為什麽?”
呂堂問道:“害怕劫燼的高層,找上門來?這不是更好?”
林焰的眼神,也有些詫異。
按道理說,甲子太歲,被徹底焚滅。
這九座祭塔的布置,又為何要如此慎重保密?
“往後的事情,老夫來處理。”
陸公語氣低沉,忽然看向林焰,認真地道:“韓總旗使那邊,老夫回頭會親自告訴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