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助理的腹诽中,周聿麒和李珊珊并肩走出体育馆,坐上由司机兼保镖打开车门的黑色宾利轿车,行驶在洒满余晖的马路上,前往荣华酒店。
李珊珊看着窗外的景色。
九十年代的首都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遮挡视线,抬头可见绝美晚霞。
像斑斓蝴蝶的蝶翼张开后铺在空中,绚丽多彩。
周聿麒此时的心情和彩霞一样美丽,眉梢眼角全是愉悦之色,侧脸看向李珊珊,离得近,几乎可以数清她那长长的睫毛。
又卷又翘,十分浓密,仿佛两把小扇子。
睫毛下面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清澈,有时候充满俏皮,有时候充满无辜,虽有历经世事的成熟,但多数时候还是属于少女的娇俏,纯净自然。
她的上辈子应该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向辉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愤世嫉俗。
周聿麒又对她上辈子中的自己稍稍满意了两分。
李珊珊转过头,对上他沉思的眼神,“周先生在看什么?“
“看今天为国争光的冠军呀!”周聿麒反应迅速,“看到你打败在短跑项目上称霸全世界的外国名将,我想,不光是我,所有国人都会感到骄傲和自豪,你领导激动得快哭了。”
“是啊,要回去给我庆功呢,我说和朋友有约,就改成明天了。”李珊珊更看重能让她身价倍增的周聿麒,毕竟是远道而来嘛,自己得尽地主之谊,翘着嘴角说道:“我还有12万美元的奖金,晚上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周聿麒想了想,“今晚我请你,下次再由你请。”
提前定下来日之约。
随着她年龄增长、水平提升,以后的比赛只会多不会少。
美国名将被她打败,肯定不服气,后面肯定还会向李珊珊发起挑战。
李珊珊没他那么多想法,“你请也行。”
自己送他一颗5克拉的钻石,吃他一顿饭不算过分。
司机很快把车开进荣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左一右地从两边下车,没麻烦陈助理先下车给他们打开车门。
地面上热气腾腾,车库里倒是凉意森森。
荣华酒店很多习惯都是从香港带过来的,冷气打得很足。
李珊珊就没脱掉在车上因打空调而穿上的运动外套,笑意盈盈地问道:“还是去顶楼吃饭吗?餐厅有没有营养健康的美食?”
她自己清楚,首都的荣华酒店比凤城、金陵的规模更宏伟,设施更齐全,服务更周到。
自然,里面集齐了世界美食。
周聿麒正要开口,一辆从外面驶进来的轿车突然停下来,就停在他们车头前面,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后座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周父苍老仍无比俊雅的脸庞。
“阿麒,你怎么在这儿?”他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
声称自己很忙、忙到无暇回家看望父母的儿子,居然出现在首都和小女生说说笑笑,温文尔雅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他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儿子。
周聿麒愣了下,“爹地?您怎么来北京了?”
周父抬眸看他一眼:“我先问你的。”
周聿麒很淡定地回答道:“哦,我来看朋友比赛的,刚刚在北京体育馆结束的‘汉斯珠宝杯,看完后过来吃个晚饭。”
“朋友?”周父看向李珊珊,难得流露出一丝惊讶,很快推开车门走下来,面色慈祥,语调温和,“你不是在上海见义勇为的那个小姑娘吗?我后来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你的报道,报道中说你是一名优秀的田径运动员,东亚运动会上在女子100米
项目上破了亚洲纪录。”
“就在今天,她又打破了自己创造的纪录。”周聿麒补充道。
李珊珊倒有点儿不好意思,“大周先生看过我的报道啊?我感到十分荣幸。是的,我是李珊珊,大周先生,很高兴在北京又见到您。”
因为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坦坦荡荡,态度举止大方得体。
周父立刻伸手和她握住,“我也很高兴,今晚一起吃饭。”
于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聚。
到雅间坐下,周聿麒才问出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爸,您和珊珊认识?”
他怎么不知道?
李珊珊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没提起?
“她就是我跟你和你妈说过的,那个在上海带酒店保安见义勇为救一个小女孩而被我免单的小姑娘。”周父很欣赏李珊珊善良的品格,更别说她又为国争光,“倒是你们的认识让我感到非常震惊,从来没听你提过。”
他一眼看出儿子对李珊珊的态度不一般。
虽然两人年龄差距比较大,儿子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他的思想向来开明,从不干涉儿子的私事,尤其是感情生活。
过去三十多年,别人总是催婚,他就没催过。
因为和妻子是相见恨晚、夫妻情深,所以他认为感情和婚姻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必过于焦虑。
看,这不就找了个小姑娘!
周父意味不明地扫了儿子一眼。
得亏自己不是小姑娘的爹,否则一定打死他!
自己的大龄儿子找小姑娘谈恋爱他会觉得骄傲,换成女儿找个大十几二十岁的老男人,他绝对不允许。
周聿麒正为李珊珊的热心善良感到骄傲,看懂父亲的眼神后轻咳一声,一边给李珊珊倒白开水,一边说道:“我和珊珊在凤城认识的,很佩服她在生意上的眼光和决断,再加上我们平时有不少合作,就发展成了朋友。
朋友?
周父半点不信。
身处上流社会,他的朋友有很多,可哪一个朋友也没有得到他端茶倒水的待遇,哪怕是青梅竹马被他视作亲妹妹的杨海琳。
李珊珊忙道:“大周先生,周先生实在是很好的朋友,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地位高贵而看不起农民出身的我,平时帮了我很多忙,特别热情特别善良。”
自己儿子身上有热情善良的特质?
周父更不信了。
他早先常年往返香港和美国之间,儿子跟着,后来儿子又去美国避开向辉的锋芒,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比较长,生意越做越大,无论外表如何斯文儒雅,骨子里跟那些美国资本家没有太大区别,他妻子常说儿子身上少了股人情味。
这样的人,他懂什么叫热情什么叫善良吗?
活到如今三十七岁,自己从来没见他主动帮过谁。
周聿麒不在意他父亲的想法,自豪地说:“您老求而不得的那幅古画就是珊珊所赠,还有今天赢来的5克拉钻石,也送给我了。”
钻石倒还罢了,古画却拨动周父敏感的心弦,眼红地问:“那幅画是珊珊送的?”
“无意间从旧货市场里捡的漏,当时花了很少的钱。”李珊珊大大方方地承认,“放在我手里只能任其待在银行保险箱里不见天日,不如送给让我身家翻了好几番的周先生,我相信他会好好爱护这幅画,也有能力细心保养它。”
古字画是需要耐心呵护的,她没那些资源。
现代字画倒还好,年限短,能放很久,不必担心发潮发霉或者虫蛀蚁咬。
“他运气真好,居然遇到你这么大方的朋友。”周父当时在儿子书房看到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古画后立刻想据为己有,结果被儿子无情拒绝,还说了很多气人的话,让自己只能看不能碰,现在才知道是他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大便宜!
在收藏界,这幅画很出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国宝级文物,至少价值上亿。
周聿麒笑着说出更气他的话:“没办法,您羡慕不来。”
周父白他一眼,用更温和慈祥的语气和李珊珊说话,“珊珊,你在哪儿捡的漏,赶明儿我去瞅一瞅,看能遇到我的机缘不。
李珊珊掩口一笑,“就是凤城的旧货市场。小城市嘛,经济落后,古玩收藏不太热,再加上战乱年代、特殊年代里深精此道的有钱人死了九成,原来的古玩市场渐渐变成旧货市场,做二手买卖,买卖字画瓷器的老板大多数都不识货,换成大城市
可没这么好的美事儿。我在金陵转悠过好几次,从来没捡漏,估计潘家园也差不多,就没去光顾过。”
当然,是没时间去光顾什么潘家园、琉璃厂。
若未来有时间和精力,她还想去溜达溜达,捡不到漏,买到心仪的翡翠玉石同样能升值。
那边有玉器店。
九十年代,北上广是少数有翡翠买卖的地方,小城市没有,云南除外,那里靠近缅甸。
李珊珊在凤城就没进过专门经营翡翠的店,为什么?
没有啊。
典当行不算在内,不是专营翡翠。
没等周父说话,周聿麒就道:“您平时忙得不得了,有那个时间去捡漏,不如看看拍卖行送来的宣传册,兴许能买到感兴趣的东西。”
周父不理他,看着李珊珊笑道:“珊珊今年多大了?“
“十九。”李珊珊爱说她户口本上的年纪,怕人把她小孩子一般对待。
十九?
那就是成年了。
周父心内顿时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十九啊?距离二十岁不远了,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来来来,珊珊,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等你再大几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保证是才貌双全的精英人才。”
换成周聿麒想做逆子了。
“爸,有您这样的吗?为老不尊。珊珊的实际年龄才十七,明年的八月初八才满十八周岁,平时又忙于训练,谈恋爱什么的您最好别提。”周聿麒看他老人家的眼神里充满警告,转头对李珊珊说道:“珊珊,我说得对不对?咱们现在以事业为主。”
李珊珊笑着点头,“对,挣钱当紧。”
恋爱什么的,等她功成名就再说。
到那时,鲜嫩可口又不会太青涩的小鲜肉随她挑随她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