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6年 96、第096章

李爸熟练地把车停在家门口。

门口有一大片空地,有大片阳光洒落,很敞亮。

“盖这栋别墅足足花了十几万,可把我心疼坏了。”一般二层小楼只需要三万块。

要知道,之前他连三万都舍不得花,觉得住不上。

否则,早把瓦房翻建成楼了,哪里还用得着政府提醒他重建世界冠军之家。

李珊珊就笑:“您又不是掏不起。”

“唉,这笔钱能在城里买套房或者买间铺子,租出去还能赚点钱。”李爸打来车门正准备下车,见女儿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禁疑惑道:“你不准备下车?”

李珊珊没动,“谁挂的匾?”

李爸往门上看了一眼,大笑,“这可是乡政府送的!当时还敲锣打鼓地送过来,给我戴朵大红花让我站在匾的旁边照相,还上了报,我自然不能说不要。”

他从来没那么风光过!

和林思?结婚时也不过是在庄子里摆两桌酒席,穿着家常的衣服,没有花红柳绿的装扮。

李珊珊无奈下车。

再不下车,就要被人群围观到打不开车门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本来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晒太阳,听到动静后连忙上前。

别看小李庄足有两千多人口,有小轿车的真就只有他们一家,再加上新年将至,常年在外打工的大部分都回乡过年,村里那叫一个人多,看见小轿车就知道谁回来了。

李爸李兆晖现在可是名人。

因为养出李珊珊这个高考状元、世界冠军,所以他成为全村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听说李珊珊拍广告赚了很多钱。

听说他们家在城里开网吧,生意兴隆,把李大伯一大家子都拉拔起来全部带进城了。

听说李珊珊跑步得冠军,拿到的奖励有车子房子。

不然,凭什么掏钱给村里修路?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万众瞩目之下,见李珊珊推开车门下来,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熊猫发卡,一张脸白里透红,眼睛又大又水灵,比再电视里看到的模样还好看。

“这真是李珊珊?几年前还是个小黑妞。”

“女大十八变你不知道吗?你几年没回来了?去年我见到珊珊她就长就这样了。”

“嘿!小仙女!”

“像她妈,她妈才下乡时可是美得惊动全村。”

“珊珊长成大姑娘了,过完年得二十了吧?该找婆家了,也不知道谁家有能耐,娶到这只金凤凰。”

“金凤凰自然要选棵梧桐树的。”

“咱们整个镇的十里八乡是别痴心妄想啦!珊珊读的可是清华大学,在北京也有房子,又上过电视,肯定找个和她一样的大学生当对象,在城里吃商品粮的。”

“出息了,真出息了。”

“那可不,两年前她爸还和我一块当建筑工,一天才挣八块钱,现在当大老板开上小轿车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早些年,谁能想到李兆晖能靠女儿翻身?他那两个姐姐当时有多瞧不起他你们还记得吗?说他一辈子洗不掉腿上的泥点子。现在呢?人家李兆晖发达了,他二姐还在杀猪卖肉。”

李珊珊假装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笑着向大家打招呼,该喊大爷的喊大爷,该喊大娘的喊大娘,还有什么爷爷奶奶哥哥嫂子,叫到口干,不敢有半点怠慢。

要是在村里见到长辈不喊,就等着被说这孩子真不知礼数吧,还会被惦记一辈子。

果然,被李珊珊叫到的人就很高兴,觉得她没忘本。

有人笑道:“珊珊回来了,快家去吧!你家别墅才盖好,家具搬进去没两个月,暂时不能住,倒是你爷奶早几天就开始置办年货等你回来过年了。”

“四大爷,那我和我爸先去我爷奶家了。”李珊珊抓住机会摆脱人群,赶紧一路小跑。

她爸就没跑掉,被一群大老爷们拉住了。

李珊珊没管他,一鼓作气跑进爷爷奶奶家中的小院。

见她进来,正坐在屋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的李爷爷和李奶奶顿时乐开了花,齐齐放下手里的活计,“珊珊来了,快来晒太阳,一会给你炸鹌鹑吃。”

“阿爷,现在不饿。”李珊珊笑着凑到他们身边。

李爷爷正在用藤条编篮子,闻声一笑,“不饿就过会吃!你爸呢?让他回来杀鸡宰鹅,咱们吃新鲜的。前儿听他说你去香港了,就是那个刚回归祖国的香港,好玩吗?”

李珊珊蹲下来,递根藤条给他,“去了,去那儿买了一栋大别墅,等装修好了带您和我奶去住,站在窗户边儿能看到一大片海景,可漂亮了。”

李爷爷摆手,“我和你妈这么大年纪,老天拔地的,哪儿也不去了,就守在家里。”

李珊珊不赞同,“才八十出头怎么就老天拔地了?香港有很多干到九十多岁还没退休的阿公阿婆,他们精神头可好了,我看您和奶奶能行。咱们不先去香港,过完年先跟我去北京耍一耍,看看故宫和**,开学前我再送你们回来。

听到这句话,李爷爷的眼睛倒是亮了下。

“能去**?能看升旗?那能瞻仰伟人吗?”他小声地问,眼里满是崇拜和怀念,“听说伟人一直躺在那儿没变样。”

李珊珊笑着点头,“能,都能。我在**二里地的胡同里买了个四合院,前房主保存得很好,说好年前就搬出去,我回来打电话叫人提前打扫干净,准备好生活用品,咱们到了就能住,早起看升旗仪式可方便了。”

李爷爷惊讶道:“你又买房子了?不是说北京那边给你的奖励有房子有车么?”

“有,他们奖励的是楼房,我平时会去住,只是更喜欢四合院,就买了一套。”李珊珊不好说自己此时买四合院是担心等到四合院升值后自己买不到这么合适的。

老两口对视一眼。

两人知道李珊珊极有钱,但没有具体概念,现在才发现有点超出想象了。

才多久啊?

满打满算就两年。

到目前为止,凤城、金陵、北京和香港都有她的房子,她还去上海参加过比赛,不知道在上海有没有买房子,估计有。

“买房好,买房置业是正道。”李爷爷很高兴。

李奶奶也点头,“钱放在手里早晚有花完的时候,买房子买铺子不会亏,不管将来涨钱与掉钱,有房子铺子在手就有源源不断的租金。”

李珊珊笑嘻嘻地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国家经济在不断发展,长远来看,房产只会增值,不会贬值,现在十几万买的房子,到时候一百几十万也未必能买到,网吧生意反而是不可能长久的,下回见到几个哥哥嫂嫂,您二老让他们有钱就买

房买铺子。”

她年纪小,是小妹,说一次两次倒也罢了,经常提点他们容易惹人厌烦。

闻言,李奶奶忙担心地问道:“网吧生意不能长久是什么意思?是那些抢你生意的人不让你们开网吧了吗?你爸之前说,他们都不让别人开。”

“不是,他们不敢不让我们开网吧。”李珊珊的身份到底是不同往日,“我是说网吧生意赚钱赚得让人眼红,开网吧的人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国家在这一块的发展会越来越快,到时候网费降下来,生意就不如现在红火了。这两年先叫我爸干着,过

两年给他换个营生。”

“换什么营生?”李爸笑着走进来。

李珊珊没回答,“烟散完了?”

“散完了。”开车到白云镇的时候,李爸下车买了两条好烟,拆出来二十包,一人两根地散,全部散完了,“大家跟我说话是给我面子,我不能不理会。”

李珊珊点头,“您快去杀鹅,我要吃铁锅炖老鹅,过完年带您和爷爷奶奶去北京玩。”

“我不去。”李爸舍不得离开网吧那么多天,“你带你爷爷奶奶转一圈就行。不过,天气冷,到处光秃秃,有啥看头啊?花钱找罪受。”

李爷爷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别张嘴。”

李爸伸手在自己嘴巴上似拉链似的一横而过,做封口状

他不说了,他去杀鹅。

在市里一直买现成的吃,回家可好,还得自己动手。

唉,谁叫两个是他爹娘,一个是他闺女呢!

他不动手谁动手。

李爷爷不管小儿子怎么想,跟李珊珊道:“你二伯的事,你爸都跟我说了,差点没把我和你奶气死。只可怜了你,原本可以早点进城上好学校,因为他不得不在乡下吃十几年苦。”

李奶奶冷笑道:“老二就是骨子里的坏,自私自利,也不知道咱们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明明是一样的爹娘吃一样的水米。那年我躺在床上快没气了,他是怎么说怎么做的?问我私房钱藏在哪儿,问他爷给你的那块玉藏在哪儿,还问我他奶有

没有留好东西给我!有个屁,要是有好东西传下来,咱们家能穷到这地步?除了他,老大老三老四个个过得穷困潦倒,没一个人愿意帮衬。要不是出了一个珊珊,老大两年前就穷得上吊了。”

所以老大家生活得到改善,她总是对老大两口子和几个孙子孙媳妇耳提面命,李珊珊帮他们的够多了,要学会知足,别再给李珊珊添麻烦。

直到此时此刻,李珊珊总算知道奶奶是怎么气得活过来了。

敢情李兆红还有这本事。

“阿奶,快过年了,别生气啦,过完年我就带你们出去散心。”李珊珊安慰她,又安慰李爷爷,“我买个相机,给你们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带回来给大家看,上回我答应过七大爷的事情还没做到,这回不能再食言而肥了。“

本打算初三再出发,按本地风俗,三六九乃是出行日,结果不得不提前。

得知李珊珊回乡的消息,先是乡政府的干部来慰问。

他们以前没见过李珊珊,这回来的干部可多了,不乏李珊珊初中同学的父母,说要让自己孩子跟李珊珊学习,还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自己家里做客。

接着县里的领导也来了,再次轰动全村。

连凤城的领导路书记也打电话问李珊珊怎么没去他家里坐坐,得知李珊珊刚从香港来准备年后回京,行程很紧,就笑说有空再一块吃饭。

他是凤城中和李珊珊联系最频繁的领导,关系最好,故而这回见不见的影响不大。

除此之外,李珊珊的大姑、二姑、小姑全拖家带口地过来。

大年三十当天!

哪有出嫁的美女回娘家过年的啊?年初二才是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他们的到来没好事儿,一群李珊珊根本不熟悉的姑表兄弟姐妹见到她就跟狗看到肥肉一样,这个张嘴问李珊珊借钱,那个让李珊珊搭把手帮一把,还有大姑家大表哥把自己才八岁的儿子推到李珊珊跟前,让李珊珊收他为徒,教他跑步,争取以

后也当世界冠军。

这不是开玩笑吗?

别说李珊珊没收徒的本事,就是有,也不敢打包票让徒弟也得到世界冠军。

国家队之所以把她当成宝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是千古无人后无来者,除了她以外,国家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短跑运动员能参加世界级大赛。

吵了一天,闹了一天,半夜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李爷爷李奶奶家就三间瓦房,住不下他们那么多人,否则他们肯定住下来继续纠缠李珊珊,磨得她非答应不可。

他们来时打听过,李珊珊贼有钱!

报纸上登过,光是今年10月份拿什么全运会冠军,金陵省就奖励了400万的现金和房子车子,还不算国家奖励!

还有世锦赛冠军奖励,还有加起来总共有上亿的广告费。

她这么有钱,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他们各家吃饱喝足了。

于是,年初二一早,天没亮,李珊珊和李爸就赶紧带爷爷奶奶离开了小李庄。

没吃完的年货怎么办?

不用操心,打电话让李大伯去拿,他们家人口多,一顿就能吃得七七八八。

李珊珊现在是凤城之光,打个电话就能买到三张软卧票,不受春运影响,火车站售票部还贴心地把他们安排在同一间,原本四人间就睡他们三个,两个是下铺,乘务员时不时地过来一趟,问他们有什么需要,乘警巡逻的次数也明显增多。

李爷爷和李奶奶第一回坐火车,新奇得不得了。

左摸摸右摸摸,脸贴着玻璃窗看外面风景。

此时正处于冬季,外面除了小麦和山上青松绿油油,其他都是光秃秃,没啥好看的,偏偏他们就看得十分起劲。

李珊珊心中有几分后悔。

早知如此,早该带他们出来走走,见见世界。

“坐火车挺舒服的啊,咋听咱们村里的人说可辛苦了呢?”李奶奶满脸不解,“他们说人挤人人踩人,连喘口气都费劲,有时候买不着坐票,得站一路,想去趟厕所都挤不动。可我留心看了,除了车站里人多些,车厢里倒不多。”

乘务员来送热水正好听到,笑道:“那是因为您孙女孝顺,花几倍的价钱买软卧,一般人连硬卧都不得买呢!只买得起硬座和站票。那硬座和站票就跟您说的一样,挤死人。”

李爷爷瞅了老伴一眼,“电视里不是放过春运的场景吗?就是真的。”

李奶奶嘀咕道:“看到的和经历到的不一样有什么稀奇?也是我享了孙女的福,不然我连踏出凤城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生,她进城的机会还是小孙女给的,以前没出过白云镇。

老二和王秀华在城里结婚时没叫父母前去参加,是在单位举行的什么革命婚礼,事后两口子只回一趟家告诉父母说他们结婚了,伸手要粮食,还要钱买家当,因李爷爷和李奶奶当时在大儿子结婚时有所付出,再加上当时还想让他拉拔兄弟一

把,就给了他一份。

谁知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想到这儿,李奶奶愧疚地看着小孙女,若不是老二,她和老四过去的十六年里该有多么快活呀?全被老二一家子给享用了。

就算坐牢都是便宜他们一家!

听说判了老些年,可能会蹲到老死,只李子恒轻些。

作为母亲,李奶奶一点求情的**都没有,连李爷爷也说不要管他们一家三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求情,让他们承受应有的惩罚,以免别人有样学样,以为偷窃、诈骗的财物永远属于自己。

难得回乡一趟,没听爷爷奶奶为李兆红一家三口求情,李珊珊心里很高兴。

她提前联系北京城里为周聿麒看管打扫大四合院的人,委托他们打扫自己那套618平方米的四合院,并准备好被褥等生活用品。

那些人早得过陈助理的叮嘱,很快就办好了。

不仅如此,问明到站时间后,还冒着大雪开车来接他们,把他们送到家,家里的火墙都烧起来了,里面暖洋洋的,和外面形成明显对比。

没错,这间四合院有火墙和炕,还能用。

官宅嘛,早年的设施很齐全。

李珊珊都觉得很惊讶。

郑重地谢过他们,又给他们包了厚厚的红包,送走他们后回屋把行李分别放进自己和爷爷奶奶住的房间,爷奶住东主卧,她住西次间。

自古以来,以东为尊。

炕上被褥齐全,果然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李爷爷坐在炕上感慨道:“没想到我还有当老太爷的一天,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天比一天好,有滋有味的。雪下得这般大,鹅毛似的,明天还能看升旗仪式吗?”

李珊珊有点呆,“您要看?”

“当然。”李爷爷就是奔着李珊珊的那些承诺而来,“做人应该不惧风雪。这雪我看了,下一夜就差不多了,明天准能停。”

李珊珊果断道:“不管停不停,明天不能去,您滑倒摔一跤我得多心疼呀?先和阿奶在这儿住着,养几天,天气好了我再你们出去溜达,游故宫看升旗,再去看看颐和园圆明园天坛香山。我说了算,不准反驳,反驳也没用,因为我不带你们出

去,你们不认得东南西北。”

“听你的。”李奶奶很识趣地道。

李爷爷就很无奈了,也只能点头,“行吧,听你的,明天不去看升旗仪式。”

晚饭是在火车上吃过下车的,当晚爷孙三人没吃饭就洗洗脚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大雪果然停下来。

寒风依旧,呼呼而过。

李珊珊包裹严实地出门买早饭,其中有她特地给爷爷奶奶买了北京最具特色的豆汁儿和焦圈儿,喝得老人家面色大变,险些吐出来。

强忍着没吐,咽下去后,李爷爷推开盛豆汁儿的碗,“大冷天还能馊了?人家坑你呢!”

“是是是。”李珊珊忍住笑。

李奶奶也不愿意再喝一口,“我还是吃油条喝豆浆吧,这是咱们凤城最常见的早餐,我吃得惯,吃得惯。”

李爷爷连连点头。

接下来吃饭时,听李珊珊说起老北京的饮食风俗,心里深深地同情起老北京人,原来他们早上都喝馊的。

这也太难为人了。

不喝馊豆汁儿的,竟然都不算纯粹北京人。

一顿饭刚吃完,张芸教练突然找过来,她先给李珊珊打电话,得知她已回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说来家里找她后就撂下电话。

李珊珊忙招待她:“教练新年好,有什么事呀?劳您跑一趟。”

假期还没结束呢!

无论是寒假,还是国家队给他们放的假。

张芸教练叹道:“我也想过个好年的,但那帮不服气的老外不同意啊!他们可能是打听到你最近放假疏于锻炼,决定在美国纽约举办一场挑战赛,邀请女子100米的世界前十六名共同参加,时间很紧,就在一周后,你得立刻马上跟我出国。

李珊珊傻了眼,“我刚带爷爷奶奶出来旅游。”

“交给我们,安排专业导游带你爷爷奶奶四处游玩,费用全包,不用你操心。”张芸教练说得毫不犹豫,“你做好准备,下午的飞机。要是赶不上这一班,就得等三天后,等你到美国连调整时差的机会都没有。”

李爷爷赶紧道:“为国家争光比较重要,珊珊你去你的,不用担心我和你奶。”

“对,你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李奶奶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