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著精美小酒壺,一邊慢悠悠飲酒,一邊述說內情的李昱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她燦若繁星的眼眸,時而望向天穹深處,道:“第一界的真神,也不知煉獄之外的情況,對天外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擔憂。”
“很多真神既想出去,又不敢出去,便想通過異神來了解外部世界。”
她搖了搖頭,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展開多說。
“煉獄之外……”
她的一席話,也讓許多人陷入沉思。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新的外域異神現身。
白晝隱退,一個沒有星月閃耀,天色昏沉黯淡的夜晚悄然來臨。
“龐堅,我們聊聊去。”
李昱晴忽然禦空飛向遠方。
還在和周卿塵等人講話的龐堅,知道這一關躲避不過,便乖乖起身跟了過去。
數百丈之外。
青衣少女以劍光劃出一圈天地,隔絕了所有人的窺視,龐堅才踏入其中,她便哼道:“你竟然忘了我的聲音。”
臉蛋紅撲撲的她,眼眸澄澈明亮,看著沒有一絲醉意。
做好了被她盤問準備的龐堅,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應。
“肚子有點餓了。”
她不滿地瞪了龐堅一眼,便擺出了熟悉的桌椅,取出了琳琅滿目的熟食。
她自己先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張空置的椅子,示意龐堅也如當初般坐下。
心中有鬼的龐堅,剛以僵硬的姿勢坐下,她就開始大快朵頤了。
“剛剛人太多,一個個還都看著我,害的我沒好意思拿東西吃。”
她嘴裡含糊不清地抱怨。
望著兩手滿是油,正風卷殘雲吃肉的少女,龐堅一個恍惚,感覺又像是回到了八卦城的巷子口。
少女還是如當初那樣,沒有發生什麽變化,還是喜歡吃肉喝酒。
但龐堅的心態卻發生了變化。
——他知道了少女尊榮的身份,見識到了少女驚世駭俗的恐怖戰力,他自己還有把柄被對方抓到了。
諸多原因混在一起,再次面對當初的少女,龐堅表現倒是沒那麽灑脫自然了。
“為什麽忘了我的聲音?”
她抓著油光油光的雞腳冷著小臉看來。
龐堅硬著頭皮解釋:“離開八卦城,我們就沒有見過了。那麽長時間過去了,一下子記不起你的聲音,不是很正常嗎?”
“真沒見過?”
李昱晴寶石般的明眸,耀出如能洞察人心的光芒,冷笑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天運碎地的蝕界藤,在我要斬殺它的時候,為何會寫出那麽一排字?”
龐堅頓時啞然。
琢磨了一下,他試探地詢問:“你知道,我和它能夠建立感應?”
“廢話!”
李昱晴瞪了他一眼,擰起一片鹵牛肉放在嘴裡,篤定地道:“不管你和它是什麽關系,只要它寫出那麽一排字,就說明你倆存在著感應!”
“在我要殺它時,它特意寫出這麽一排字,必然是你讓它寫的。”
“你還敢說沒見過我?”
她惱怒地質問。
龐堅尷尬地撓了撓頭。
“你變了,現在都會說謊了,沒當初在八卦城那麽淳樸簡單了。”
眼看龐堅正襟危坐,這次拘謹的什麽都沒吃,她將一碗碟爪翅推了過去,哼道:“告訴我,你從什麽地方找到的蝕界藤樹苗。”
“岑寂山脈。”
龐堅啃著爪翅,可還是沒吐露實情,道:“一根從天而降的天鳳遺骨,將一株蝕界藤刺殺在大地深處,我就是在死去的根莖旁看到了一株小樹苗。”
李昱晴有些驚訝:“岑寂山脈?”
“嗯,已被詭霧淹沒的岑寂山脈。”
龐堅心道這麽去說,她應該不會去查探了。
“這個山脈不尋常,等我抽出時間,我會過去看看。”
李昱晴流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然後又道:“蝕界藤,沒有汙濁異力的滋養,沒有木族的供給,難以成長到世界之樹的高度。在以前的岑寂山脈,不論它如何壯大,它都有局限性。”
“然而,放在如今的天運碎地,它就有了無限可能。”
“我從第四界上來前,又去天運碎地看了一眼,它已經在嘗試兼並別的陸地了,還有強大的木族庇護著它。”
“現在,就算是我想殺它,在它主宰的碎地都很棘手。”
李昱晴略顯苦惱地說。
她也沒想到,蝕界藤能夠在那麽短暫的時間,成長到如此高度,讓她都感到頭疼了。
龐堅面色如常,內心卻有些激動。
小樹,在不知不覺間,已變得那麽厲害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能控制它嗎?”
李昱晴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她釋放的劍意般,眼神刺的龐堅臉頰都隱隱刺痛,“你考慮清楚了,再來回答我的問題。你要是無法掌控,我還是要想辦法毀掉它。”
“能!”
龐堅斬釘截鐵地說。
“你這麽弱,怎麽控制它?”
“我會越來越強的。”
“我感覺,你沒它變強的速度快,我擔心它會反噬你。”
“不會!”
兩人邊吃邊爭執。
片刻後。
他們身前的碗碟中,所有的熟肉又被合力掃蕩一空,一塊肉都不剩。
“算了。”
李昱晴拍拍手,取出了水盆起來洗手,以滿是油漬的小嘴說道:“反正世道已經夠亂了,多一棵未必就能進階為世界之樹的蝕界藤,也不會讓這個天地糟糕多少。待我成了真神,它就是變為了世界之樹,我也能斬殺它。”
話裡透露的意思,就是她打算給龐堅一個面子,不準備提前鏟除隱患了。
龐堅趕忙道謝。
待到她洗完手,龐堅也湊了過去,如當年在八卦城般,也將自己的兩手清洗乾淨。
“你的渾沌海,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李昱晴隨口一問。
“有太陽,星辰,月亮,寒冰,還有地炎和雷電之力。”
這方面龐堅倒是沒有隱瞞,坦然說出了自身的狀況:“我在洞玄境初期時,遲遲不能突破境界,就去了一趟雲雷禁地,這才通過吸納雷霆閃電,在靈海鑄就了一個雷渦。然後,我的境界就突破了。”
“哦,洛源……就是你吧?”
李昱晴眼睛一亮。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龐堅大驚。
“我是天寶李家的人,我們李家的消息源很廣,雲雷禁地一個叫洛源的家夥,聽說殺了淨土那隻討人厭的神鶴。”
“當然,我知道神鶴沒死,它已經回歸淨土。”
李昱晴將桌椅收好,以手絹擦拭著兩手,認真想了想,突然道:“這個禁地的天穹,存在著諸多異神,在早年構築的封禁。當煉獄敞開時,封禁就會瞬間生效,而我……只能禦劍帶一人離開。”
“龐堅,當真的有意外發生時,你記得到我身旁,我會帶你離開祈靈禁地。”
“劍樓那邊,樓主準備收你為親傳弟子,我和你認識,另外也欠劍樓一個人情。”
“所以,在我只能帶一人離開的情況下,我只會帶上你。”
她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龐堅駭然,驚道:“你的意思,那些散落在禁地各方的異神,你未必就能處理?”
“各自殘殺的異神我能處理,現在情況可不太妙,祂們明顯有了一個首領。”李昱晴皺著眉頭,她先前泛著紅暈的臉頰,也已恢復到正常膚色:“能整合異神,讓異神全部聽命的首領,我沒有把握的。”
“龐堅,我依仗的其實是……神器,我也只是魂遊境啊。”
少女無奈地說。
“我們走了,其他人怎麽辦?”龐堅道。
“其他人?”
李昱晴抿著嘴,說道:“血月、陰靈廟和星河盟,會失去三位宗主,但很快會有新的宗主出現。龐堅,你要學著看開一點,以後死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我們是管不了所有人的。”
“第三界的宗派,就是被異神抹掉了,待到異神被清理乾淨,還是會有新宗派形成。”
“一個個時代下來,湮滅在歷史長河的宗派勢力,多到根本數不過來。”
“至於人……那就死的就更多了。”
她搖頭歎息。
明明年齡很小的她,宛如看透了世間的生死別離,有種難以形容的大灑脫,或者說是……冷漠。
她不再多說什麽,而是凌空而起,飄然落於那根黑色石柱。
之後,她便一直眯眼打盹。
龐堅回來後,看著笑容滿臉的周卿塵,還有拘束地和紅山幾人說話的高源、韓婷,一身肥肉的韓都平和薑梨。
“希望,不是如她所說的那樣。”
龐堅心情不佳,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實在難以如李昱晴般從容悠然。
第二天。
一個晴朗的白晝,天穹有烈日懸空。
“呼!”
一尊人面蛛身的外域異神,顯現於百丈外的空中,慢悠悠地飄逝而來。
“竟然是祂!”
龐堅面色微變。
人面蛛身的異神出現,意味著入駐謝熙雯的異神,十有**落敗了。
他聚目仔細端詳,看到這尊人面蛛身的蛛腳、蛛身,和其美麗的人類面容成功粘合,終於成為了一個整體。
這也說明,這尊異神能釋放更強力量。
“噠噠!噠噠!”
有個十丈高的木頭人,一路向外散逸著汙濁異力,從另一端出現在眾人視野。
祂的五官已經清晰,展現出蒼老的男性面孔,祂灰褐色的眼瞳深處,流露出讓萬物枯亡死寂的邪力。
龐堅遠遠看著祂,只要目光定格在祂的身上,體內的生機就在迅速流失。
而祂,一對邪異的眼瞳,始終鎖定著李昱晴。
顯然,祂知道李昱晴才是此地最強者,是祂們最難啃的硬骨頭。
……
(本章完)